銀白色的長劍穿過，再出現，便只剩下漫天雪紅，猶如雪地中一夜綻開的血梅，妖冶至極。

長劍從風中穿出，帶過鮮血幾滴，羽瞳的身體摔在了地上。

“羽瞳！”白惑塵撕心裂肺地叫着，他喉結滾動，透着撕碎心扉的凄啞，最終卻不曾撈到羽瞳的一片衣角。他的身體在羽瞳中劍的同時砸在了地上，帶着雪白的狐裘被一顆顆猶如雞血石般的血珠染成了觸目的紅色，他擡起了頭。

“怎麽會是你，雨……珀……”白惑塵望着暗處那個奸笑嬌小的身影，大腦一瞬間猶如炸開的蜂窩，不知所措。這個曾經那樣單純的孩子，怎麽會變成這樣子？不論是羽瞳，不論是他，對于雨珀都是一種對待自己妹妹一般的感情，就算是當初他為了自己的計劃不得不捉住雨珀将其軟禁，但是他至始自終都沒有對這個孩子有一點殺心啊！但是如今這一劍，卻是出自這個孩子的手，陰狠絕辣，不帶一點猶豫，一劍穿心。

雨珀從暗處出來，望着趴在血泊裏狼狽不堪的惑塵和昏迷不醒的羽瞳，一張極醜的臉扭曲不堪：“白惑塵你當日殺念雪娘娘的時候可有想到如今的一切，你當初想要捉住我置我于死地的時候又可有想到過如今的一切！”她邁着颠簸的甚至是扭曲的步子向着白惑塵走來，月光下，只見她一襲粉白色的長裙及地，竟是帶上了滿滿的蕭索。

這世間，有誰能說他是絕對的對？又有誰能說他是絕對的錯？人生在世，即便是大奸大惡之人也曾有一絲溫軟，即便是大慈大悲之人也會有一剎邪念，就算是聖人也不可能做到至善至美，更何況她雨珀一個小小的婢女？她曾經的單純，她曾經的善念，不過是長河歲月中一盞早已逝去的燈，伴随着所謂的單純，永遠消失在她生命的長河。也許曾經，她會因為羽瞳而心慈手軟，但是如今，在她雨珀的字典裏，卻只剩下了複仇。

若沒有羽瞳，便不會有白缈兒日日夜夜的挑釁，便不會有她和念雪娘娘的那十年如一日的凄苦，更不會有那月光一夜娘娘受辱而死，冷宮血洗而亡！所以，終究一切的錯不在惑塵，不在皇宮，這真正一切的根源，只是她白羽瞳出現在了所有人的生命軌跡之中，徹徹底底打碎了所有人平靜的生活！

雨珀望着銀色的月，她墨色的長發滑過面頰，穿着粉白繡花鞋的腳下踩着羽瞳的血水，而她那嘴角，卻是勾起了這一世她自認為她最開心的笑容：她終于親手殺了毀了她一生的人，可是為什麽他的心中沒有一絲真正的開心，反而是多了滿滿的難過？

“白惑塵，”雨珀低着頭俯視白惑塵，而白惑塵則是逆着月光注視着她曾經美貌卻因為之後的一切而傷痕累累的面頰，不曾言語。“我本來只是想殺了你，而且我當初的複仇對象，也只是你……可是到後來我才發現，所有的錯都不在你，而是在她身上。”她伸手指了指血泊中的羽瞳，眼神陰冷。

“是她，才讓我僅僅十歲便失去了一個作為女子的一切：美貌，青春，甚至是……貞潔；”

“也是她，才讓我明明短短十歲的人生中受盡他人欺辱卻不得不忍氣吞聲背後抹淚；”

“更是她，才導致念雪娘娘明明正值風華卻受辱而死，即便身處冷宮卻依舊難逃血光之災！”

“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麽你們人人都向着她，我不知道她這樣一個掃把星卻為何能引得人人庇護？不論是當初對她一目傾心的白澤太子白宇軒，不論是後來對她不顧一切的麒麟族太子雷殇，更不論是那個不顧三界禁忌甚至和你吵翻的人界禦史钰冥骨殇，竟然都一個個像是捧着珍珠一樣捧着一個明明一文不值的廢柴倒黴蛋，麻煩吸收體！”她冷笑着，卻是擋不住眼中傾瀉而下的淚水：“不過，更令我不可思議的卻是太子你啊！他人怎樣對待白羽瞳，不過是因為男女之情傾慕之心，而你呢？你明明是她的哥哥，可為何如此的你還能為了她隐忍劇痛吞食毒蠱子母之蠱呢？”

雨珀向前一步，在月夜下将面龐靠近了白惑塵：“難道你對她，除了兄長之情，還有男女之愛？”

白惑塵一滞，一張臉卻是更加慘白。

他從來不願意面對這種感情，但是如今，他卻不得不面對這份感情。也許曾經，他還可以騙自己說所有一切不過是他為了完成早已逝去的母親的遺願，可是如今，當所有的一切猶如難以阻止的洪水般從他的心中噴洩而出的時候，他知道，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也再也不可能自欺欺人！他愛她，勝過愛世間的一切。明明她才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應該的存在，但是他卻為了這個違背天理的存在舍棄了自己的一切：他抛棄了他最向往的自由，他抛棄了他幼時的夢想；他為她奪得王位，他為她深入權謀黑水，為的也不過是她能在未來無憂無慮粲然一笑。當他皇袍加身高冠據額，當他埋葬一生年華将自己猶如一只雪地白狐一般隐匿于天下之時，他想要的，不過只是在将來很久之後，她也會記得他，不論是對他的恨還是厭惡，也還曾為他回首。如此，便已是最好。

“是，我一直喜歡着她，即便她是我的妹妹，即便我知道愛上她注定是錯，但是我卻依舊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這愛就像毒，一旦沾上，痛不欲生；即便我知道這不倫之戀脆弱得好似飛蛾撲火，但我卻依舊為此選擇了粉身碎骨，只因為，我愛她。”白惑塵面色平靜地望着雨珀，一字一句緩緩吞出，就像是說着清風細雨，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驚詫。于他，這份感情在他心中整整埋藏了十年，如今，也該是讓它退卻雪封，重見天日。既然如此，他白惑塵又要遮掩個什麽勁兒？既然愛了，又何必畏懼？

雨珀望着白惑塵，一瞬間覺得自己再這樣的白惑塵面前卻是顯得無比肮髒。“太子還真是好高潔，沒想到如此一段兄妹不倫之戀在您的口中，竟然變成了這樣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愛戀。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只是更加讓我下定了要殺羽瞳的決心了。”

白惑塵望着滿臉淚跡的雨珀，嘴角輕輕一勾，美得好似適仙：“你不會。”

“呵，太子真是高看雨珀了，你有什麽理由認為我雨珀會放任自己的仇人從自己的手中逃走？”

白惑塵望着血泊中的羽瞳，又望着自己身前的雨珀，淡淡一語：“因為，她是你的姐姐……”

“轟！”猶如五雷轟頂，雨珀的身子微微一晃，差點摔在地上。

白惑塵望着略微失魂落魄的雨珀，停滞了半秒，然後才繼續道：“我，正是你的哥哥，你同父異母的哥哥，而你，是這天下之人都不曾知道的先皇的庶出小女兒，我和羽瞳的親妹妹。”

一瞬間，雨珀的腳一扭，整個人倒坐在了血泊之中，瞪着一雙眼，傻傻的望着白惑塵：“你說什麽！”

－－－－－－題外話－－－－－－

快要到一卷結局了，只希望大夥看文的時候稍稍小心不要被複雜的人物關系繞了進去，所以幽草在這裏要給大家一個提醒：大家注意看哦：雨珀，是白惑塵同父異母的妹妹，而羽瞳卻是白惑塵同母異父的妹妹，不要驚訝，所謂宮鬥權謀，皇族之事，說白了，也不過是這些關系作祟罷了。第一卷玄幻較少，只要再敘述關系鋪墊感情和各方勢力聯系，而第二卷才是真正開啓修煉之門，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太急，靜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