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樂章：執着（六）

天地用力蹬着椅子，一臉不悅地盯着在天臺上練習的天羽。本以為新年假期是可以和學姐拉近距離的好時候，結果學姐卻說她的整個假期都要用來練習。

雖然是自己提出的會支持她，但事情真的發生了也讓他很不爽。

好不容易熬到了期待已久的開學，學姐又是和之前一樣，把大部分時間都交給了吹奏練習。

“要不是我努力跑來找學姐玩的話，學姐早就見不到我了，要好好感謝我啊，笨蛋學姐。”

“嗯？你剛才說了什麽嗎？”

“沒什麽。比起這個，學姐下周有什麽安排嗎？”

“練習？”

我想也是……

然而天羽的下一句話，又給天地播下了希望的種子。

“不過老師也說，勞逸結合很重要，如果翔太君有什麽想做的事情，我也可以陪你去？”

“那我們下周要不要一起去游樂園？”

天地立刻發出了邀請。

“可以啊。也剛拿到壓歲錢，而且偶爾也要陪‘弟弟’一起玩，這樣做有助于鞏固姐弟感情。嘿嘿。”

我就知道。

天地的眼睛立刻變成了死魚眼。

他不知道朝那裏發洩一下內心的憤怒才好，最終就只是狠狠地踢了一腳空氣。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天地看着和小野田其樂融融地聊天的天羽，腦海裏寫滿了問號。

原本以為是兩個人的約會，結果到了現場才發現不僅自己，還有小野田和新上任的學生會長冰上，一下子就從兩人約會變成了四人約會。

“女孩子們的友情真好呢，對吧，天地君。”

“會長學長能這麽想真好。”

“咦？天地君這是有什麽煩惱嗎？傾聽學生的煩惱也是學生會的重要工作，如果可以的話，請務必讓我為你解惑。”

說起來，迄今為止已經咨詢過了佐伯學長和志波學長，還沒有咨詢過冰上學長。天地決定試一試。

“冰上學長有喜歡的女生嗎？”

“嗯，說喜歡可能不準确，老實說我不太明白‘喜歡’是種什麽樣的感情。”冰上雖然給出了這樣的回答，卻依然思索着該如何給出更好的解答，“如果習慣性對方一直在自己身邊、對方如果不在自己身邊會有種不适應的感覺的話，或許也算一種‘喜歡’。”

“這個回答總覺得好奇怪。”

“那麽，問了我這個問題之後，你的問題是什麽？”

天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喜歡的女生，不把我當成異性看待，甚至到現在都非常執着于讓我做她的‘弟弟’。明明年齡差連一年都不到，這算哪門子的‘弟弟’。”

“原來如此，就是說天地君希望天羽能把你當成一個男性來對待，是嗎？”

“學長明明搞不清什麽是‘喜歡’，卻能知道我在說誰嗎？”

天地無奈地笑了起來，自己的表現居然明顯到了連冰上都能看出來的地步了嗎？

“啊，因為你剛才說了‘弟弟’，在我所熟知的人裏，和天地君關系不錯，又總想讓天地君成為自己的‘弟弟’的人，也只有天羽一個，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推理題。”

“推理呢。”

“如果是天羽的話……”

然而，冰上還沒有給出回答，在另一邊的女孩子們就揮着手呼喚着兩人的名字，招呼他們一起坐上過山車。

“我想到之後再告訴你。”

“拜托你喽，學長。”

似乎是考慮到天地希望能和天羽更近一步的心情，卡丁車項目時，冰上先一步提出和小野田一起乘坐的請求，而這個舉動也立刻引起了兩個女孩子的注意，小野田的耳朵尖更是通紅得仿佛下一秒就能燃燒。

“難道說冰上君終于開竅了，很好，很好。”

“學姐對別人的戀情十分有幹勁啊。”

“近距離觀看少女漫畫的感覺，不是誰都可以體驗到的。”

天羽兩眼放光地盯着冰上和小野田的後腦勺，前面的兩人似乎在交流着什麽話題，天地聽不見，但天地确定肯定不是什麽能讓天羽興奮的內容。

天地開始懷疑起找冰上做戀愛咨詢的可行性了。

畢竟那個學長自己都搞不懂什麽是‘戀愛’。

“學姐可以對我多關注一點，畢竟現在坐在學姐旁邊的人可是我。”

“淨說些和撒嬌一樣的話，難道說最近終于覺得可以喊我‘姐姐’了嗎？”

“才不是嘞！學姐真是太遲鈍了。”

“有沒有可能，其實是反過來的呢？”

“反過來的？話說為什麽我們兩個男人要一起坐在旋轉木馬的南瓜車裏……”

“因為這樣可以制造談話時間？而且她們兩個一起玩似乎也挺開心的。”

天地并不這麽覺得，不，螢學姐确實很開心，但是小野田學姐似乎更希望能夠和冰上學長一起玩。

從鈍感上來說，冰上學長和螢學姐真是有的一拼。

“抱歉，我剛才走神了，學長剛才說了些什麽？”

“要好好聽人說話，”冰上倒也沒有真的生氣，他咳嗽了一聲，将天地發呆時錯過的內容又說了一遍，“我是說，有沒有可能，她只是不斷地用‘弟弟’這個稱呼，來強化自己的認知呢？就像是背書的時候會一遍一遍念給自己聽，從而達成加強記憶的作用，有沒有可能天羽一直在你面前重複‘姐弟’的觀念，是說給自己聽的。話雖如此，這也只是我的猜測，我對天羽的了解也只停留在她和小野田同學是很好的朋友這個層面。還有她的演奏很厲害。嗯，确實呢，如果想要給你足夠的建議，最好我也多關注一下天羽的動向，只有了解了她的性格，才能準确明白她的想法。戀愛這方面确實也是我的盲區。”

“這、這個就不需要了！我已經明白了，謝謝冰上學長！”

天地不想給自己增加情敵。

“這樣就可以了嗎？”

“嗯！我學到了很多！謝謝學長的關心！”

不過冰上的話确實給天地打開了新的思路。如果真的按照冰上的理解，那是不是說，其實現在的自己在螢學姐的認知裏，已經不完全是純粹的‘弟弟’的感覺了呢。

天地決定在最後一個項目裏嘗試一下。

摩天輪是最适合兩個人獨處的游樂設施。摩天輪開始上升，天羽像個小孩子一樣幾乎就要将臉貼在玻璃門上。

“好厲害！”

“學姐在這種時候真的像個小孩子呢。”

天地順勢就說出了心裏話。

“因為我沒什麽機會來游樂園玩嘛，而且小千代美說她剛好有四張招待卷，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四個人一起來，我真的感覺小千代美就是上天派來守護我的壓歲錢的天使。”

說起來，螢學姐家裏經濟條件好像确實不是特別好，現在雖然好了很多，但也沒有好到可以經常去游樂園這些需要門票才能進入的地方。

我才是笨蛋，一聽說可以邀請學姐出去玩，就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天地在心裏把自己罵了一頓。

“不過我今天倒是真的很好地享受了和朋友們一起出來玩的樂趣，最近練習的頻率确實太高了。”天羽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天地，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謝謝你邀請我出來玩，翔太。”

在這個笑容的驅使下，天地不由控制地伸出手，搭在天羽的肩膀上，然後猛地前傾着身體，将兩人的距離拉到極近的位置。

“螢學姐到底要撩動我的心弦多少次才能意識到啊，鈍感也太過分了吧，太狡猾了。”

“翔太君？”

“要是這時候又要‘姐弟宣言’的話，我會生氣的。”

或許是上天的幫助，又或許是兩人的動作幅度大了一些，觀纜車搖晃着，天地沒有站穩，他的身體向前倒去。

“啾。”

嘴唇上傳來了柔軟的觸感。

天地猛地睜大了眼睛，他慌慌張張地後退，重新坐回對面的椅子上，心跳如小鹿亂撞，震耳欲聾。

他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看向對面，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天羽，睜着微顫的眼睛，捂着自己的嘴唇，從脖子根到耳朵尖紅成一片。

好可愛，太可愛了。

天地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自己的心跳聲，還是自己和天羽的心跳聲。但他也無法忽視天羽眼睛裏的躲閃。

“啊——說起來——”天地刻意擡高了音量，将這個話題跳過去，“再下周就是這學期的期末考了，然後就是新學年，不知道會有怎樣的學弟學妹加入呢。如果之前琴行遇到的那個彈鋼琴的學弟來羽崎就好了，為什麽去了振翅啊，太遺憾了。”

“……”坐在對面的天羽眨眨眼，然後緩和了情緒，踩上了天地的臺階，“說的對，為什麽那麽優秀的音樂人才都去了振翅啊！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

“所以說，學姐還是得努力練習才行，你們的目标是明年絕對要戰勝振翅吧，不如先定個小目标，考試不要連跪三門開始，不然的話，學姐就要參加補課，沒辦法練習了。”

“嗚，不要說那麽殘忍的事情，我下周會拼死努力學習的。”

這沒辦法，這次就先放過你了，學姐。

下次一定要讓你徹底迷戀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