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曲之二：《藍色多瑙河》

“我要看動畫啦！”

“這孩子又在看動畫片。”

“反正也還小，無所謂吧。”

“小龍就知道寵妹妹，一直待在電視機前對視力不好。”

“嘿嘿，交給我吧。螢火，看大哥這邊。”

趴在電視機前的螢火，将注意力轉向盤腿坐在地上的青鳥，他的手中是母親的小號，龍次坐在茶幾邊上漫不經心地翻動着青鳥用的古典樂集，注意力卻全在和螢火玩的青鳥身上。

小號裏傳出了和動畫片主題曲一樣的音樂，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一樣的旋律，卻好像比動畫裏的更加溫柔，更加的吸引螢火。

“怎麽做到的？”

“嘿嘿，這可是包含了大哥對螢火的愛的歌曲哦！”

“青鳥又作弊……”

“龍也可以哦，龍不是也有學校借的小號嗎？啊，我忘記了，龍沒辦法像我一樣自學成才呢，嘿嘿。”

為什麽那樣有才華的青鳥，就非要飛走才可以呢？

這不光是螢火的問題，也是龍次的問題。

在龍次記憶裏，其實他和螢火一開始對吹奏樂都沒什麽興趣，雖然母親以前好像也是鎮上有名的小號演奏者，但是三兄妹裏只有青鳥從小就對吹奏樂感興趣。

很不幸，青鳥是個很煩人的家夥，根本不管別人喜好，青鳥似乎真的很希望龍次和自己一起練習，在龍次小學四年級之前，每天都想盡辦法纏着他，直到他妥協，在四年級的吹奏課上，選擇了小號。

“……這一點上，螢火還真是和他很像。”

“呵呵，這不是挺好的嗎，果然，把玉緒帶過來真是太好了。”

“總覺得你弟弟因為這種原因被你帶過來，有點可憐。”

“不是挺好的嗎，天羽學長。”

龍次嘆了口氣，看向在陽臺上搭積木玩的螢火和朋友的弟弟，确認他們沒有做出危險的舉動後，他又繼續和朋友講起關于青鳥的事情。

開始學小號之後，青鳥就時不時把他抓到家附近的海灘上晨練，不管是晨跑還是氣息訓練，反正在龍次的記憶裏，就沒什麽有趣的事情，硬要說的話，就是正式開始每日練習之後，螢火會用她那雙閃亮亮的眼睛盯着兩個人。

每當被螢火那樣看着，龍次就總是會忍不住想要耍帥，接着就會被看穿了這一切的青鳥用看好戲的目光凝視着。

“真是個麻煩的家夥，到底有什麽好看的。”

“天羽學長其實很喜歡青鳥哥和小螢火吧。”

“……我不否認。”

就在他還想往下說時，已經高三的青鳥提前放學回來，他笑嘻嘻地推開客廳的門：“帶女朋友回來了？”

“才不是，就只是朋友而已。”

“天羽先生，下午好，我叫绀野珠美，是天羽學長的朋友。”

“‘學長’呢。”

“要你管。”

又來了，那個仿佛看透了一切的笑容。

“抱歉啊，龍次，我今天有些事情想和你商量。”

青鳥的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珠美身上，珠美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從墊子上站起來，露出她标志性的溫柔的笑容。

“我突然想起來我今天還有事情要做，先不打擾你們了，玉緒，回家了！和小螢火道別吧。”

“好、好的！螢火姐再見。”

那個比螢火還小兩歲的男孩子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動作麻利的好像自己再多呆一會兒就會被姐姐教育一樣。

明明珠美是那麽溫柔的女孩子。龍次想道。

“你要放棄大學了嗎？但不是已經拿到推薦入學了嗎？”

“嗯，專業的音樂學習是很燒錢的，如果我不放棄，你們要怎麽辦呢？”

“你在指什麽？”

“龍次和螢火，龍次才初中，螢火還在上小學，如果我滿足了自己的心願，那誰來滿足你們？指望咱家的小便利店，還是指望老爸不知道能不能賣得掉的曲子？”

“明明是帶來幸福的‘青鳥’。”

青鳥将手放在了龍次的肩膀上，他笑了。

“知道嗎？1908年比利時的梅特林克寫了一個劇本，象征幸福的青鳥必須要飛走，才能給人們帶來幸福。”

龍次從一開始就知道，青鳥和爸媽吵架、然後一去不複返的理由，雖然不合适，但他在青鳥離開之後，卻實實在在地感到過慶幸。

家裏只剩兩個孩子，開銷壓力一下子減了不少，本來龍次就是最不受注意的中間的孩子，因為青鳥走了，他終于得到了父母的關注，螢火也開始依賴自己。

我不該感到高興的。

龍次好幾次都這麽對自己說。

盡管如此，他也依然對青鳥的那些話感到困惑：為什麽青鳥必須飛走才可以給人帶來幸福？

争吵那天之後，龍次再也沒有見過青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