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霞光

她感覺自己漂浮在急救室中央的上方,看到一群醫生護土圍着急救床上的那個女孩子忙碌着。他們帶着口罩,只露出一雙雙毫無表情的眼睛,在她的眼前走來走去,卻仿佛完全看不見她的存在,而是有條不紊地采取着各種措施,心電監控,靜脈通道,氣管插管,呼吸機,電擊複律……而心電圖顯示屏上的那個小亮點卻不動聲色地劃出一條直線。

躺在急救床上的女孩子很安靜,有着和她一模一樣的面容,血在她的額前已經有些幹涸,她帶着氧氣罩,緊緊閉着眼睛,仿佛所有人的忙碌與她毫不相幹。

她在這個世界的門,要關上了嗎?

木樨又一次睜開了眼睛,錯亂的時空在她眼前層層疊疊地複位,漸漸定格成一個清晰的影像。

玉帳羅幔,勾着清雅考究的刺繡,垂下杏色的流蘇。

又做夢了。

轉眼入秋,南靈仙域身處南海之外,倒是沒有太明顯的感覺。

木樨又坐在回廊下發呆,潺潺流水在蜿蜒的回廊下流淌。太陽已西沉,柔軟溫和的暮色含情脈脈,這景色總讓她想起了在銷魂殿裏看到的夕陽,在她的心頭沁出一片安暖 。

一個身影不動聲色的靜靜站在她的背後,語氣平靜,卻讓她心弦震顫:「長留有消息了。」

「是什麽?」她立刻盯住他。

「你希望是什麽?」陵陽少謙眼中閃過一瞬間的痛惜,從傷愈到現在,她對所有事情知覺都很遲鈍,唯獨對那邊的消息還有一絲敏銳,竟不想自己也是從鬼門關撿回一命。

「我……不想做任何無謂的假設。」

「……趁着五星耀日,長留處決了妖神南弦月,」陵陽少謙的聲音裏聽不出什麽表情,「卻沒想到,洪荒之力,竟然在白子畫的徒兒身上。」

「千骨被囚禁了……」

「你怎麽知道?」

木樨心下微動,只是搖了搖頭:「我猜的。」

「我現在真的很難想象,長留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他們……還能撐多久?」他不看她,話卻是說給她聽的。

木樨緩緩起身,欲轉身離去。

「你還是想回去救他,對不對?」

「也許你覺得可笑,但我很快就會走。」自從長留脫身,她已在南靈仙域待了近三個月。仙骨已失,重新落為凡人,現在怕是從南靈仙域回到長留都要費一番運氣。

陵陽少謙突然有些苦澀:「我一次一次地救你脫險,你卻還是一次一次的要回去,木樨,你就這麽狠,對我半點情意都沒有嗎?」

「你和仙尊的救命之恩,我沒齒難忘。」木樨看着他,眼神有些軟,「你希望我如何報答你,我都可以答應,唯獨這件事,恕難從命。」

「報答?」陵陽少謙自嘲般笑笑,「若換成笙簫默,你斷然不會對他說報答二字的。」

木樨愣了一下,不輕不重地平喘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陵陽少謙傾身從背後環住她:「木樨,你忘掉他吧,和我在這裏重新生活,我們可以有很多的未來,一百年,一千年,這一切總有一天能夠抵掉你們所有的過去。你并不是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你還可以選擇很多種生活,可以選擇自己的幸福。」

這話聽上去,真熟悉。他也曾經這麽勸她。

「……你還有未來,不要輕易交付……」

未來……未來……

他們都告訴她,還可以有未來,可是卻從沒問過她,她是否想要這樣的未來?

木樨并沒有立刻掙開他,而是輕輕扶着他的胳膊,緩緩轉身看着他:「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我師父把我從仙牢救出來交給你。其實那個時候,他就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想把我交給你的。後來我們在湖邊被鬼落襲擊,同樣情景再次發生。」

她帶着淡淡的一層笑,眼神卻理智的可怕:「少謙,你知道嗎?扪心來說,我真的很讨厭這種選擇,師父他總希望用他自己給我換一個未來,他卻不知道這對我來說多殘忍。我不想讓他替我做這樣的決定,也不想讓你替我做這樣的決定,我想,我自己遵從我的心做選擇,無關生死。」

「笙簫默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白子畫被歃血封印拖着已無回天之力,長留阻止不了他入魔,卻又救不了他,最後只能封印他或者殺掉他!」陵陽少謙似乎被她刺到 ,語氣殘酷毫不留情,「你們沒有可能的,你如果這麽做,就是走一條絕路!」

木樨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淡淡道:「我真的很喜歡他,很想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丁點兒的希望,我也願意去試一次。這是我唯一想做的事。」

明明說着最隐秘的心事,可她的表情卻謙遜而坦然。

陵陽少謙看着她的目光,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

不同于她曾經有過的崩潰和憤怒,這一次,她連眉頭都沒皺,像一朵涼薄的曼陀羅。

他寧可她痛苦、哭泣、掙紮,哪怕顯露出一點點的脆弱和害怕,他都覺得他看得到希望,百年千年,他總是等得到。可是她卻是這樣的冷靜和決絕,讓他齒寒。

人說,棋逢對手,擂臺上大戰三百回合才能分出勝負。可陵陽少謙發現,他根本連擂臺都沒上,卻早已經輸了。

「若,你一定要這麽做……」他強壓住心裏的一股情緒,換上溫和的語氣,「至少,再等一兩個月,等你身體完全休整好了,我再陪你回去。反正長留時常有消息傳來,你也不用擔心。」

木樨看着他突然變換的神情,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卻看不到他負在身後的手,緩緩攥緊。

「木樨!木樨!」夜半三更,木樨剛剛睡下,突然聽到一陣急速的敲門聲。

她披上外衣開門:「拂安?這麽晚了,出什麽事了嗎?」

陵陽拂安看了看身後,好像擔心有人看到似的:「木樨,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覺得必須讓你知道。」

「怎麽了?」她的心裏閃過一絲不祥。

陵陽拂安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長留下個月晦日,要将那位儒尊……沉棺長留山。」

「什麽?沉棺?」木樨感覺腦袋「嗡」的一下,整個人幾乎站不住。

「是我偷聽到的。長留似乎因為控制不住他身上的……什麽力量,」拂安似乎在回想似的,「只能将長留仙山打開,将他沉在山底下,以仙山的靈力壓制。」

「這是什麽時候的消息?」木樨深吸一口氣。

「前天剛傳回來,我哥哥他……不允許任何人給你透露消息,可我……」陵陽拂安的臉上第一次出現為難的神色。

「拂安,謝謝你,」木樨忙道,「我得馬上想辦法趕回去。」

「可你已經沒有仙力了,連禦劍都不行,你要怎麽回去?」

「這次恐怕得靠你幫我了,」木樨拉着她的手,「我只能騎馬趕回去。」

「你要從這兒騎馬回長留?日夜兼程都不一定趕得上啊……」拂安大驚。

木樨搖搖頭:「也沒有別的辦法,這件事,絕對不能驚動你哥哥。」

陵陽少謙若是特意瞞下她,定然是不願輕易放她走的。可他到底對她有恩,又是為了她好,她實在無法再為了這件事與他起沖突了。

拂安沉默了片刻,點點頭:「好,明晚這個時候,我幫你離開這裏。」

晚風習習,暑氣完全消退,本是南靈仙域最好的季節。

拂安領着木樨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住處,沿着一條隐秘的小路出來,乘流舟将她送到了陸地的岸邊。那裏早有備好的馬等着她。

木樨握着一把普通的鐵劍,背着簡單的行李,伸手抱了抱拂安,語氣有些悵然:「拂安,這次多謝你了!我已給你哥哥留了信箋,讓他不要怪你。」

拂安搖搖頭,卻嘆口氣:「我一直真心想讓你做我嫂子的……」

木樨心裏一陣黯然。

「我欠你南靈仙域的,怕是越來越多了,」她松開拂安,把腰上的那塊玉解下來遞給她,「這玉淩珏,你替你哥哥收回去吧。畢竟是你南靈仙域的寶物,我實在……受之有愧。」

「木樨……」陵陽拂安接過那塊玉淩珏,卻欲言又止。她好生為難,明知道陵陽少謙不将這件事告訴木樨,是不想她離開,也不願她涉險,可她還是背叛了自己的哥哥。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木樨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再流連,幹脆地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馬蹄聲漸漸消失,連她的一抹顏色都看不到了。拂安在原地愣了許久,才嘆口氣轉身,卻正對上不遠處陵陽少謙筆直的身影。

「哥哥……」她心裏猛地一緊。

陵陽少謙一步步走上來,眼神卻沒有責備,只有深深的失落,他沒有看她,而是望着遠處:「她終究還是要走。」

「哥哥剛才就在,卻沒攔她?」拂安着實有些意外。

「走了也好,不然總擔心她要走。」他沒有撤回目光,眼睛裏有光芒閃爍。

拂安忽然想起剛才她們一路暢通無阻,竟然半個人都沒遇上,突然明白了什麽。

「哥哥,既然你還是放她走,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呢?」

「笙簫默當時把她交給我讓我帶走的時候,也沒告訴她……」陵陽少謙凄涼地一笑,「這樣,我和他,算是平手了。」

拂安有點心疼地看着他,慢慢伸出手,手心的玉淩珏閃着溫潤的光芒:「這是木樨還給我的,哥哥拿回去吧。」

陵陽少謙卻沒有接,只是手指輕輕滑過玉淩珏上的雕紋镂空,他猛然轉身,不再回頭,只有一句話飄在風裏:「扔到海裏吧。」

木樨幾乎馬不停蹄地趕路。

南靈仙域此去長留,禦劍也要七八日,騎馬翻山越嶺,行程只會更遠。她一天只在後半夜睡一兩個時辰,餓了吃口幹糧,其餘的時間都在騎馬。然而馬到底吃不消連軸奔跑,行了幾日便再不肯前進。她無奈,索性在驿道上挾持驿官,強迫他們将自己的驿馬換給她。

她原本覺得自己還是一個有底線的人,卻不到了這般急迫的田地,那些什麽道德底線統統喂了狗,只要能往前奔行,是當山賊還是強盜,小偷還是騙子,都無所謂了。她雖失了仙力,劍法和身法的功夫還在,一般的驿官旅者很難是她的對手,見她亮了兇器,只敢認栽。每隔幾日她的馬腳力耗損,她就幹這一票,就這麽連搶帶騙的,竟然不停歇地一路馳行了半個多月。

雖然風餐露宿,可心裏憋着事情,竟然一路撐下來。木樨拿袖子胡亂擦了擦額角的汗,靠在一棵大樹上休息。翻過眼前這座山,應該就是瑤歌城了。到了瑤歌城,再行修整和計劃下一步便容易許多。

歇了一會兒,她剛準備起身。忽然樹林裏卷起一陣疾風,漫天落葉肅殺。

一襲黑衣翩然降臨在她面前。

鬼落……

當日她從妖洞化為黑風逃走,木樨本以為她隐匿不會再出現,卻不想到她竟然又陰魂不散的追上了她。

真的不控制天殒不罷休麽?

「小丫頭,又見面了。」沉疴般的聲音。

木樨笑的諷刺:「曾經一次次截殺我師父,現在夠不着了,便來截我。你還真是陰魂不散,繞這麽大的彎兒,幹嘛不直接殺了摩嚴?」

「本來只想利用紫魇,誰想到白子畫這裏還拖着一個歃血封印,長留三尊一下子就只剩了摩嚴一個孤家寡人,八千弟子如今都快成鳥獸散,」鬼落笑的恣肆,「堂堂長留世尊,在衍道的墓前哭得像個孩子,木樨,你不知道,我看的這一幕有多欣喜,這可比殺了他快意多了……」

「真是恭喜你了。」木樨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

「早和我合作,你又何必淪落成這個樣子?」鬼落好像諷刺,卻又仿佛語重心長的責備,「可以釋放三味真火的仙力呢,就這麽被生生剔掉了……不覺得後悔嗎?」

木樨僵硬地點了點頭:「後悔……後悔曾經相信你……後悔沒帶着師父……到更遠的地方去……」

鬼落冷涼地一笑,突然身後伸出一條觸手,瞬間将她的脖子卡住:「可惜,你現在沒得選了。」

「是麽?」木樨猛然提劍揮手,「咔擦」一聲将這條觸手斬斷。

「你一個凡人,在反抗我呢?不覺得太自不量力了?」鬼落一霎間紮煞起全身的觸手,那些觸手向四周伸出,密密麻麻張開,輕輕戰栗着,遮天蔽日。

鬼落看上去黑暗而巨大,像神,又像魔,仿佛本身已化為了天地。

木樨發現自己站在這黑色的巨幕面前,渺小而悲哀。

「不是想救笙簫默嗎?你是天殒的主人,他是紫魇的宿主,你們原本就是不可分割的。如今,我可以讓你們永遠在一起……」

「永遠在一起?」木樨笑的凄冷,「被你奴役麽?」

她握着劍突然朝着自己的右手腕狠狠劃下去!

血液瞬間飛濺,猶如爆裂的火光,汩汩朝下流着。

「不是想要天殒嗎?不是想操縱這一切嗎?我的血裏就流淌着天殒,你拿去吧,全部都拿走! 」她繼續用劍在手腕上再劃一道,更多的血液噴湧出來。

她瞪着她,雙目血紅猶如入魔:「不是想抓我嗎?來啊!」

天殒詭異的香味緩緩逸散開去,猶如幻境,猶如深淵。

鬼落的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

「都成了這個樣子,還這麽倔,」她笑着,眼神卻悲哀,「沒了仙骨,可是跟仙界的人學的那些臭毛病,還是一點都沒變呢……」

血液快速地從木樨的身體裏流瀉,加上已經連續半個月的透支,她已然無法站不住。踉跄了兩步,靠着樹幹滑下去,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她突然決定放棄了。

放棄笙簫默,放棄自己,放棄這一切。

她看着血流不止的手腕,發現自己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種欣然的等待,等待這一切結束,等待解脫。

她真希望那天沒有推開那扇門,看到邱毅的背叛;若她沒有坐上那輛出租車,她就不會遇上那一場車禍,也許她此刻仍然在那個霧霾彌漫、高樓林立的城市,靠着地鐵的扶手看着窗外沉沉的黑……喝一杯早茶,趕一個方案,像一只辛勤的工蟻,忙碌而平樂……

命運賜予她超越凡人的力量,賜予她夢幻般的美好,賜予她烈火一樣的感情,然後再将這一切瞬間拿掉,連着她的皮,帶着她的血,全部撕掉……就像一個陰謀家,設好了陷阱,看她一步步踩進去……

随随便便為她打開一扇門,再不帶一絲憐憫地砰然關上……

果真,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若不能自由的生,至少還可以自由的離開。起碼,她不想親自操縱他。

木樨這樣迷迷糊糊地想。

沒有人願意選擇死亡,之所以選擇,是因為沒有更好的選擇。

這一刻,她覺得她終于理解了笙簫默。

理解了,于是,更覺悲涼。

這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世界?順應是錯,逃跑是錯,救贖是錯,反抗也是錯……竟然沒有一個對的選擇,無論做什麽,都是一場徒勞。

「小丫頭,你絕望了……」隐隐約約,她聽到沉疴般的聲音。

鬼落忽然貼近她,近到她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她臉上累累傷痕的紋理,她全身的觸手如吸盤一樣覆上她的身體。

「人有希望,才會活的痛苦,」那些觸手突然變成橙紅色的半透明狀,好像流淌着熔金的管道,濃烈的妖力如同洪水一般洶湧的注入她的身體。

木樨整個人忽然繃直,妖力似滾熱的岩漿流沙被灌入她的體內,她似乎能聽到骨節與妖力融合發出的細密的聲響。她要想推拒想要掙紮,卻被這些觸手牢牢制住,半分掙紮不得。原本似乎斷裂破碎的身體好像一瞬間被重塑一般,她的頭發開始生長,烏黑如錦緞,直到腳踝。力量重新在她的身體內流淌,不似曾經擁有的火系仙力,這力量似乎沒有形狀,也沒有屬性,就像一股自由的水,任她差遣,憑她指揮……

天下莫柔于水,而攻之強者,莫能勝之。

手腕上的傷口完全愈合,散掉的精神重新聚集,她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自身的存在。再看着眼前的鬼落,嘴角流着血,觸手已經全部枯萎,猶如秋草一般垂落在地上。

「鬼落……」木樨一時驚詫的說不出話來。

「受了我幾乎全部的妖力,居然還沒有妖化,小丫頭……你真讓我刮目相看……」鬼落慢慢側身倒在地上,看着她的目光已然渙散。

「你……你到底要做什麽?」木樨看着她,又看看自己的手,她居然把她的全部妖力給了她!可她為什麽……

「我已經……解脫了,這痛苦送給你……繼續享受吧……」

木樨把她抱起來,抓住她的肩,又氣又恨:「我才不要你的妖力!你拿走啊!我不要!!!」

「妖力……也是力量……全憑你怎麽用了……反正給你了……你擺脫不掉的……」鬼落笑的虛弱而狡黠,輕輕在她的手腕捏了捏。

木樨不可思議地看到自己的指尖突然伸出一道一尺來長的狹長的橙色光刃,銳利森森。

「它叫……霞光……你要救他……會用得上……」

她顫抖而苦澀地看着指尖的這道光芒,感覺眼睛熱熱的,心頭頓覺酸楚不已……

明明是她把她害到這一步的,可為什麽她卻流淚了呢?

為什麽要哭啊……

「婆婆……」她終于忍不住喚了一聲,猶如多年前在藏書閣的那個傍晚。

鬼落擡起手,顫抖着要替她擦眼淚:「剛才……還要恨我……這會兒……又哭……真是……笨丫頭……」

笨丫頭……

木樨眼淚掉的更厲害了,這個該死的妖怪……

鬼落解脫般地笑笑:「這麽多年……為複仇……我不知攫取多少……多少禁忌力量……被反噬至今……本有這一天……」她哆哆嗦嗦從袖中取出一個卷軸,「婆婆……其實自私的……想你幫忙……把我……葬在這裏……和阿歧……」

木樨領會,咬唇點點頭:「好……」

鬼落滿足地嘆息,已經暗淡無光的眼神忽然顯露出一點神采,好像看到了什麽美好的東西:「阿歧……來接我了……她……還和過去……一樣美……可我……老了……」

阿歧……我已經老了……

鬼落的眼角流下最後一滴淚,緩緩地閉上眼睛。

随着生命散盡,她衰老下去,頭發白如冬雪,身體皺褶仿佛一塊蟬蛻。

天地無聲,四周靜如虛空,時間在此刻戛然而止。

木樨打開卷軸,解開法決,那裏是一個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世外桃源。青山腳下,一方端雅的墓,立着無字青石碑,周圍開滿了白色的荼蘼花。

她将鬼落葬在了這座墓旁。

曾伴浮雲歸晚翠,猶陪落日泛秋聲。

林間刮起凜然的風,揚起她潑墨似的長發。

木樨緩緩收起卷軸,如幽靈一般消失在叢林深處。

作者有話要說: 涅槃重生,以妖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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