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風城距離西大陸僅有兩公裏，穿過一道崎岖的峽谷，就算是從光明的國度到達黑暗領地。但這短短一段路程，卻至少需要兩天才能走完。

教廷在沿途設置了各種各樣的關卡，逐一檢查過關隊伍的行李和車廂。只要是和違禁品沾上一點點關系的，一律不允許運往東大陸。而能夠到西大陸做生意的，必須得是在市政廳備過案的合法商人，否則就是走私。

莉莉絲有些理解不能，既然管得這麽嚴，灰風城裏又怎麽會出現黑法師光明正大走在街上的情況？

“這些都是明面上的檢查，真正不讓運過去的東西，是不會走這條路的。”亞歷克斯解釋道，“販賣黑魔法物品可是暴利，普通的小商人搶不到這塊蛋糕，只能乖乖等在關口。你看到的那些黑法師，某種程度上也算是走私進來的商品。”

亞歷克斯似乎是覺得需要培養莉莉絲的政.治意識，畢竟是要成神（？）的人。所以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給莉莉絲惡補大陸上的局勢。

“可以這麽說，黑法師對東大陸的貴族來說是一種可貴的資源。不管是治病還是暗殺，他們都比教廷培養出來的魔法師管用。供養一個五階死靈法師的機會，在黑市都已經被炒到六萬金幣了，而且還只是供養一年。”

“六，六萬金幣！”莉莉絲頓時兩眼放光，她一把抓住羅伊的袖子，“西大陸什麽的還是不要去了，留在加萊公國，就可以賺好多好多錢了！”

“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亞歷克斯扶額，好歹也是要成神的人，滿足于區區六萬金幣真的沒問題嗎……

羅伊一臉凝重地盯着莉莉絲抓住他胳膊的手：“目标有親密行為，判斷當前好感度上升5個百分點。”

“……”莉莉絲果斷甩開了他的胳膊。

“我現在是不是應該表現得沮喪一點？”羅伊問亞歷克斯。

“你還是閉嘴吧。”

“哦。”

他們此時正混在一堆等待過關的人群中，同行的是一支三十餘人的商隊，莉莉絲花了十個金幣，就說服老板将他們夾在隊伍裏帶出去了。

像這樣的情況在灰風城很常見，多的是在東大陸呆不下去的人趁機往西。只要沒有通緝令，商隊的老板都樂于賺上一點小錢。

長久的等待讓人馬都顯得焦躁起來，就在商隊老板罵罵咧咧的時候，人群前方傳來一陣歡呼，隊伍終于開始放行了。

這次的放行速度出奇得快，大約半天後，莉莉絲就看到了隔絕東西大陸的那扇高大的鋼鐵吊門。

“這可真是奇怪，那幫騎士的手腳什麽時候這麽利索了？”老板嘀咕。

“您不知道吧，新主教上任後，就頒布了法令，把這邊的關卡撤掉了好幾個。”同樣也是過關的路人回答道。

新主教？

“我記得，這回的主教是叫……馬丁吧。”莉莉絲想了想。

“持典者，馬丁，教廷唯一的傳奇德魯伊，半精靈。”羅伊開始報數據，“著名神學家，成就傳奇四百三十二年，在此之前，從未擔任過教廷的任何要職。常年在外游歷，在民間擁有巨大聲望。”

“你還忘了一點，馬丁是個溫和派，而且還是個激進的宗教改.革者。”

“等等。”莉莉絲有點蒙圈，“為什麽又溫和又激進？他到底站哪邊的？”

在亞歷克斯的科普下，莉莉絲已經了解了教廷如今的勢力格局。

以教皇為首的溫和派在教廷內占上風，他們主張對黑暗聯盟采取溫和的态度，反對重開“獵殺”行動，并且不禁止東西大陸通商，甚至有部分牧師鼓勵這種交流行為。

而激進派則與此相反，如果要莉莉絲來形容他們的話，就是一群信仰虔誠到腦萎縮的狂熱蛇精病。

所幸這群人如今掀不起什麽風浪，尤其是他們的三大樞機主教之一，傳奇魔法師迪西斯在幾個月前莫名隕落，讓激進派實力再次銳減。

老實說，這件事很有亞歷克斯的風格，讓莉莉絲極端懷疑是不是老變态下的黑手。

果不其然，在說到這件事時亞歷克斯臉上那矜持又掩飾不住得意的神情，讓莉莉絲腹诽不已。憋壞了吧，很想向別人炫耀吧，我偏不問是不是你幹的。

“馬丁是教皇的心腹，教皇還沒加冕時兩人就交情匪淺。說他激進，指的是他在對待黑魔法的存續問題上，比一般溫和派走的還要遠。他不僅認為東西大陸不應該敵對，還主張廢除灰風峽的關卡，讓兩塊大陸的交流能像正常國家一樣。不管是經濟還是政治，甚至包括宗教，都應該正常化，而非對立化。這個觀點是溫和派都無法接受的，如果不是因為和教皇的關系，他恐怕早就沒辦法待在主教團了。”

簡而言之，這位馬丁主教，就是左.派中的左.派。

莉莉絲不由對他好感大起，馬丁所主張的局面，正是莉莉絲最向往的。這麽一解釋的話，馬丁裁撤灰風峽的關卡，也是應有之意了。

“這樣不是挺好嗎？何必要勢不兩立呢？黃昏之戰沒開始的時候，大陸也是一個整體啊。”

“你太天真了。”亞歷克斯嘆了口氣，“這并不僅僅是信仰的問題，也許在戰争一開始是因為這種原因，發展到現在，牽扯的利益已經太多了。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除非有一個可以淩駕于所有人之上的勢力。”

莉莉絲啞口無言，她知道亞歷克斯說的是實話。淩駕于所有人之上的勢力？恐怕只有神才能做到了。

“不過，教皇将馬丁調到加萊教區，這個決定倒是引人深思呢。”亞歷克斯的笑容顯得很微妙。

看着莉莉絲一臉“政.治小白求解答”的表情，羅伊難得地加入這種話題：“因為教皇清楚馬丁的傾向，他也必然明白一旦将馬丁任命為加萊教區主教，會帶來什麽樣的變動。不僅僅是激進派，溫和派中和馬丁政見不合的人也會做出反應。在這個最敏感的位置上坐上了一個最敏感的人，由不得其他人不去想教皇的用意是什麽。”

“如果從最表面一層來看，就是教皇決定支持馬丁的主張。”亞歷克斯下意識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還有一種可能。”好歹是厚黑國度出來的，浸yin大小宮鬥文多年的莉莉絲很快想到了另一重含義，“那就是他想把馬丁架在火上烤。”

“不錯呀。“亞歷克斯微微挑了挑眉，他語氣悠然，”不知道彌爾頓現在是什麽想法呢？”

彌爾頓？不就是那個被你陰下臺的倒黴孩子嗎。

“他和馬丁的分歧很大？”莉莉絲不由問道。

“他是個很低調的人呢，我可不知道他的主張是什麽。”亞歷克斯的笑容愈發神秘起來，“我只知道，他是個虔誠的信徒。”

臨近黃昏時分，商隊終于通過了檢查。關卡前的吊門每隔半小時開啓一次，莉莉絲站在人群中，看着那扇巨大的鐵門緩緩升起。黃銅的承軸在重壓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似乎下一刻就要斷裂。

這樣的關卡，也只能攔住普通的老百姓了。亞歷克斯這種傳奇姑且不論，連莉莉絲都能用魔法輕易地飛躍而過。規則從來都不是用來束縛強權者的，如果想改變，必須擁有力量。

跨過那道門後，另一邊的土地和東邊也沒什麽兩樣。崎岖的峽谷，荒蕪的地面，除了沒有那些站滿整面崖壁的士兵。

灰風峽附近并不适宜人類居住，因此，除了因商業需求而建起的城市，這周圍并沒有村鎮。他們又跟着商隊走了約莫半個小時，終于，明亮的燈火出現在了莉莉絲的視野裏。

這座城市看起來很普通，既沒有莉莉絲想象中那種鬼氣森森的感覺，也不是戒備森嚴、嚴陣以待。商人們談笑着走進城，一點也沒有身處敵方老巢的自覺。

“我說，大家的反應是不是太平淡了點？”

“不然你還想怎樣？”多蘿西鄙視地橫了莉莉絲一眼，“尖叫着有鬼啊，然後暈過去嗎？”

好吧，那那是我的黑歷史……

羅伊的耳朵豎了起來：“你怕鬼？”

“你不會今天才發現吧……”莉莉絲無語。

“我以為你每次路過墓地都會發抖，是因為太激動了。”羅伊的眼神很無辜。

“……你想太多了。”

羅伊苦惱地皺着眉：“如果是這樣的話，一旦我們結.合，我珍藏的幽靈豈不是都會被你丢掉。”

不，等等，你先不要說話……

羅伊開始掰着手指頭數他的收藏品：“還有骷髅、木乃伊什麽的，這種應該算是鬼的周邊産品，你也要丢掉嗎？還有裏克，以後我是不是不能和他聊天了？”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這就是皮爾斯坦在書裏說的‘婚姻的負累’吧，必須要在愛情和自我之間選擇其一。”

“皮爾斯坦是誰？”亞歷克斯悄悄問。

“著名羅曼小說家，我珍藏有他的全套《愛的利劍》。”多蘿西做西子捧心狀，“順便說一句，這套書我借給羅伊看了。”

“羅曼小說……”莉莉絲滿頭黑線，如此畫風不合到底是要鬧哪樣。

“良好的理論基礎是達成目标的重要條件。”羅伊滿臉嚴肅，“雖然我認為兩.性專著更具嚴謹性，但他們無法教授我追求異性的技巧。在請教了戀愛專家多蘿西後，他推薦我閱讀這套書籍。”

多蘿西得意地點了點他的小腦袋，驕傲之情溢于言表。

戀愛專家是什麽鬼，一只愛好洋裝和瑪麗蘇的公烏鴉會給你什麽可行建議，而且多蘿西你不是一直在叫嚣我是你的情敵嗎……

莉莉絲恨不得卷袖子真身上陣，請教什麽多蘿西啊，我看過的言情小說絕對比他多！

“放心吧，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美滿的婚姻生活。”羅伊認真地凝望着莉莉絲，湛藍的眸子仿佛凍結的深海，竟透着一股讓人心醉的深情。

但莉莉絲知道，這種狀态不會維持很久。

果不其然，羅伊的下一句話是：“而且我還在閱讀哔情小說，也是多蘿西推薦給我的，正常向、鬼.畜向都有。雖然說裏面的有些姿勢，我覺得一般情況下沒辦法辦到，但是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努力。”他堅定地點了點頭，似乎在為自己鼓勁，“一定會讓你在身體上和靈魂上都達到滿足。”

“……呵呵，今天晚上的月色很美诶。話說我們要到哪裏去吃飯？”莉莉絲打了個哈哈，果斷無視了羅伊，開始往前走。

“肚子确實是餓了呢。”多蘿西扇着翅膀，跟在莉莉絲身後。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曾經喜歡過這個逗比，都說過不要告訴別人我有看哔情小說好嗎！

“等等，你們為什麽都走了。”羅伊試圖拉住莉莉絲，“莉莉絲，難道你不滿意？在魔法可以生效的條件下，什麽姿勢我們都可以嘗試的。而且我還能改造身體，觸手系也不是不可以的啊。”

“那邊那個自言自語的家夥你認識嗎？”莉莉絲問多蘿西。

“不認識。”

“呵呵，我也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