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亡靈大軍全都臣服在了黑暗王者的腳下，他帶着潮水般的骷髅離去。直到現在，這片高原依然流傳着他的故事，席卷過天空的風，都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好了，故事講完了。”

莉莉絲啪一聲阖上手中的書，羅伊已經睡着了。昏黃的燭光下，他雙眼緊閉，眼睫無意識地微顫着，似乎在睡夢中遇到了什麽變故，側臉的線條看起來卻又如此柔和。

莉莉絲認命地嘆了口氣，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像老媽子了。自從羅伊生病時開始給他講睡前鬼故事，現在已經變成了兩人間的習慣。

莉莉絲當然可以拒絕，但是好吧，第二天那家夥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飄在自己身後，莉莉絲還是會有于心不忍的感覺。

“你似乎真的很縱容羅伊呢，這大概就是愛情？”亞歷克斯在半空中飄來飄去，臉上的神情顯得玩味極了。

“不勞您老人家操心。”莉莉絲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啧，好歹你也叫我一聲老師。”亞歷克斯笑眯眯的，“說起來，羅伊喜歡聽鬼故事的愛好到現在都沒變啊，我記得他還是學徒的時候，就有這個奇怪的癖好。”

死靈法師不都應該是恐怖傳說愛好者嗎，莉莉絲默默腹诽，她注意到亞歷克斯話裏隐藏的含義：“他還是學徒的時候？那得是多少年前了？”

“別想套我的話哦，莉莉絲。”亞歷克斯搖了搖手指，“我只能告訴你，那是很多年前了。”他似乎陷入了回憶，“那時候，羅伊的老師也還沒有隕落，我也沒預料到自己會制定現在這個計劃呢。”

羅伊的老師？聽亞歷克斯的口氣，應該是可以和他論交的人物，十有八.九也是傳奇死靈法師了。

在受傷導致位階跌落前，羅伊的最高實力是五階魔導師。但根據他硬抗羅伯特的那一擊，那家夥原本的實力絕不只這一點，姑且認為羅伊是八階*師。而按照正常的進度來算，晉升八階*師一般是在兩百到四百年之間。

莉莉絲仔細回憶着自己看過的史料，在四百至兩百年間隕落的傳奇死靈法師，根本就沒有。應該說，六百年以內，有史可考的傳奇死靈法師無一人隕落。

當然，也不排除羅伊老師的隕落是很隐秘的事。畢竟，有好幾位成名已久的傳奇多年沒出現在人前了。

莉莉絲有些不滿：“我知道這是你的趣味所在，但是亞歷克斯，既然你知道羅伊的身份，為什麽不願意告訴他呢？雖然羅伊從沒有表現出來，他還是很希望知道真相的。”

這應該就是羅伊對亞歷克斯态度冷淡的原因，畢竟，有一個人明知道如何找回他的記憶，不僅不說，還總是拿着魚餌在他面前晃悠。就連羅伊這樣性格的人都忍不住會生氣。

“你已經明白了，又為什麽要問我呢。”亞歷克斯挑眉，“告訴了羅伊，我就沒有好戲看了呀。”

“……”莉莉絲氣悶，早知道亞歷克斯性格惡劣，真聽到他這麽直白地說出來，果然還是讓人生氣。

走廊裏一時安靜了下來，莉莉絲不願意和亞歷克斯說話，青年不以為仵，依舊神态自若地飄在她身後。即使是這樣的魂體狀态，他看起來仍然優雅得教人心醉。

“你有沒想過，那些因為你的趣味被影響的人，他們是什麽心情？”莉莉絲忽然停下了腳步，她沒有回頭，而是聲音略顯低啞的問亞歷克斯。

“你好像很看不慣我的行為。”亞歷克斯避而不答。

“當然。”莉莉絲原本不想計較這些的，今晚聽到亞歷克斯的話，一直被壓制的怒氣終于勃發，“我也是你的趣味來源，你不記得嗎？”

不管是莫名其妙的穿越，還是莫名其妙的使命。被追殺、四處逃亡，還要為成為一個亂七八糟的神明而努力。

老實說，莉莉絲沒覺得自己需要抱怨。事情已經發生了，抱怨有什麽用。從始至終，她的命運都掌握在亞歷克斯手中。就連這件事，莉莉絲也不覺得自己可以責怪亞歷克斯。畢竟是技不如人。就像羅伊以前說過的，沒有實力的人，只能做棋子。

讓她生氣的是亞歷克斯的态度，這種漫不經心、随心所欲的态度。

“親愛的莉莉絲。”亞歷克斯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少有如此耐心的時候，“我不明白你在不滿些什麽，我的所作所為，我下所有決定的前提，都沒有傷害到你。甚至說，假若這個計劃成功，你将會成為大陸上最強大的人，包括我，都要匍匐在你腳下。如果讓你生氣的是羅伊的事，那我可以告訴你，他很快就可以找回記憶了。我不說，是有其他原因的。”

莉莉絲略動了動嘴唇，她想說點什麽，最終還是沉默了下去。

這大概就是亞歷克斯和她最大的鴻溝，或許是常年的高位讓亞歷克斯習慣了替別人做決定。即使平常的他顯得好脾氣，但根本上，他和莉莉絲，和羅伊，都沒辦法站在同一個階梯上。

“是啊，我沒什麽好不滿的。”莉莉絲笑了笑，“我們聊點別的吧，明天就要出發去西大陸了吧，想想還有點緊張呢。”

“放輕松……”亞歷克斯漫不經心地笑着，飄回了莉莉絲的靈魂裏。

莉莉絲已經很習慣腦海裏多出一個其他的意識了，她可以感覺到亞歷克斯在她的腦袋裏聽音樂、看書，甚至是澆花。只有一件事，是亞歷克斯特意隔絕的，那就是魔法陣的情況。

此時，莉莉絲沒有使用魔法，魔法陣卻依然在運轉。銀金兩色混沌流轉，仿佛兩縷彙聚在一起的煙霞，越來越近，越來越融洽。

“不妙啊。”亞歷克斯喃喃自語。

和羅伊簽訂了共生契約後，羅伊的力量雖然在一點點地恢複，莉莉絲體內的黑暗之力卻并沒有按亞歷克斯所想，慢慢被羅伊吸收。而是留在莉莉絲的靈魂裏，大有和光明之力融合的趨勢。

這件事莉莉絲并不知道，在亞歷克斯的小手腳下，她一直以為魔法陣一切正常。

“難道要變成祂的力量？”亞歷克斯不由想到了一個久被遺忘的名字。

事情變得棘手了起來，不管莉莉絲是要成為黑暗神還是光明神，亞歷克斯都有辦法讓她跨出最後一步，但如果是成為那位神明……

祂已經隕落了三千多年，這片大陸上，還記得祂的神名的，除了自己，恐怕就只有歷任教皇了。

要知道，除了收集願力，成為神明前還有至關重要的一個步驟，那就是找到神明遺落的神格。亞歷克斯苦心孤詣數百年，不僅是黑暗神的神格，連光明神的神格都讓他找到了。

可是那位神明的神格，實在是毫無頭緒啊。

難道這次真要功虧一篑了？

想到自己剛剛放話說絕不會傷害莉莉絲，已經三百年沒覺得頭疼的大傳奇不由苦下了臉，現在再收回剛才的話算不算耍賴……

慶幸的是莉莉絲聽不到亞歷克斯的心聲，毫無所覺的她照舊樂颠颠地假扮着牧師，時不時地調.戲調.戲多蘿西。

這就是心寬的好處了，前一晚心情低落，第二天就滿血複活了。原本以前還有逗羅伊這個日常節目，自從羅伊表白後，莉莉絲不知怎麽的就慫了。

“你是不是愛上羅伊了？！你說啊你說啊！”多蘿西抓着莉莉絲的衣領悲憤大吼。

“冷靜，冷靜。”莉莉絲把他的爪子從衣服上扒下來，“我才不會愛上他呢。”

“表白後的第七天，目标表示‘我才不會愛上他呢’。綜合所有因素判斷，目标當前好感度為35，介于厭惡和一般之間。”羅伊抱着個本子，在一旁認真地寫寫畫畫。

“……”

你對自己是多缺乏信心啊！什麽叫介于厭惡和一般之間！而且現在又是在幹什麽？小動物成長記錄嗎？還是可攻略npc好感表！

“這是為了更好地達成我當前的感情目标。”羅伊嚴肅地阖上本子，“雖然表白不是為了得到你的回應，但我的長遠目标依然是和你結成長期穩定的肉.體與靈魂深入交流關系。基于這個目标，我制定了一系列實驗計劃。首先是對目标的全方位觀察記錄，這樣才能根據目标好感度的變化，靈活變更應對手段。”

“我冒昧地問一句，這個好感度的劃分标準是什麽？”亞歷克斯此時也飄出來湊熱鬧。

羅伊開始指着手裏的本子講解：“好感度總分為100，共劃分為四個階段，分別是厭惡、一般、喜歡、深愛。”

莉莉絲按着抽搐的額角：“那你告訴我，我當前的好感度為什麽是35？”

連她自己都沒覺得有這麽低好嗎？羅伊到底是怎麽得出這個結論的……

“事實上，根據目标最近的表現，我判定好感度應該達到了67，也就是介于一般和喜歡之間。”羅伊皺了皺眉，露.出一絲苦惱的神色，“但目标剛才親口表示‘我才不會愛上他呢’，既然表示不會愛上我，恐怕就是厭惡我了。”

“……”亞歷克斯愣了許久，才冒出來一句話，“你不知道有一種情況叫口是心非嗎？”

“不知道。”羅伊誠實地搖頭。

我才沒有口是心非好嗎，這句話剛到嘴邊，莉莉絲連忙咽了回去。恐怕她這麽說的話，羅伊這個死腦筋就更堅信自己是厭惡他了。

她覺得有一點不對：“你好像一點都不沮喪的樣子……”

“為什麽要沮喪，這種多餘的情緒對達成目标沒有任何作用。”羅伊冷靜地回答，似乎他一點也不為自己得出的結論而失望，“況且，不管你的當前好感度是多少，我都不會放棄這個目标的，勢必要和你結成長期穩定的肉.體與靈魂深入交流關系。”

“哇哦~”亞歷克斯忍不住挑了挑眉。

“咳咳。”姑且不讨論那個讓人充滿吐槽欲.望的深入交流關系，莉莉絲只覺得臉上有點燙，她假作鎮定地幹咳了兩聲，“嘁，那麽執着幹什麽……”

“不這樣，我就沒辦法解決每天的晨哔問題了。”羅伊嘆了口氣，“畢竟沒辦法一直靠手。”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