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樂章：重啓（四）

“抱歉，還讓你特地陪我跑一趟。”

“要是你自顧自地纏上來的時候也能道歉就好了。”

“嘿嘿。”

本來是訓練中的一天，天羽的小號卻突然間無法成功調音，努力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老師看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是“年久失修，已經到壽命了”。學校裏又沒有多餘的無人使用的小號——畢竟這是個熱門樂器——前田老師就讓她先出來解決樂器的問題。

“你是要去買新的小號嗎？”

“不，我準備去借一個，我爸爸認識琴行的人，雖然地址有點偏，但是最近那邊在進行鋼琴集訓，應該還挺熱鬧的。”

“不買嗎？”

天羽搖搖頭：“如果順利晉級的話，今年大概也是我最後一年吹小號了，沒有必要為這一年特地去買新的。”

只要能晉級全國大賽的話，夢想就算完成了。

天地似乎想要說什麽，但什麽也沒說，只是陪着天羽走在河道邊的人行道上，一路向前。

“非常謝謝您！”

“請別這樣，您才是學姐！我就是過來打雜的。”

“在這裏簽字就行了嗎？”

天羽在租用登記本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将筆和本一起還給年齡大概是初中生的少女。

“您需要試音的話，我們還有空的琴房，隔音效果還挺好。如果您希望的話，我可以帶您過去。”

“不——啊，那就讓我試試吧。”

天羽察覺到，少女似乎很希望自己能夠同意，果然，在她點頭的同時，她看見少女的嘴角上揚起來。

“不是趕着回去嗎？”天地小聲地在天羽的耳邊說。

“趁人之美是種美德。”

“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麽。”

天羽不着聲色地用腳輕輕踢了一下天地的小腿，示意他不要說多餘的話，兩個人跟着少女順着走廊的音樂聲走到盡頭。

“聖司君？這位學姐想試一下租用的小號，別的房間都滿了，能用一下嗎？”

“可以，本來我也只是偶爾才過來。”

少年說罷就準備離開房間，天羽立刻出聲阻止了他，不為別的，她只是覺得少女特地把自己引到這個房間，那肯定和這個在房間裏彈鋼琴的少年有點關系：“沒關系，現在外面也挺熱的，我吹一首就走，就在裏面吧。”

那個女孩子似乎很希望那個少年聽到自己的音樂。

“嗯，你就留下吧，學姐她意外的很固執哦！”

天地擺出了對外一致的可愛的笑容。

少年最終沒有拒絕，環抱着手在門邊站定，少女立刻竄到他身邊站好，小心翼翼地用腳提着身後的牆壁，時不時還偷瞄一眼旁邊的少年。

天羽拿起放在鋼琴上的調音器，吹出一個長音，調音器面板上顯示一切正常，她這才放下調音器，重新擺出吹奏的姿勢，吹起了天地從沒有聽過的曲子。

琴行的小號保養的很好，就算自己沒有調音，也沒有走音，所有的音符都按照她的計劃被吹奏出來，這其實是青鳥喜歡的曲子，她多少也不太想在這種專門學習音樂地方，吹流行歌曲。

“是《羅馬的松樹》第二樂章。”少女一下子就聽了出來，“我要是會鋼琴伴奏就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是抱着這個目的，才不讓我走的吧，這種程度的話，姑且滿足你吧。”

少年嘆了口氣，走到了鋼琴旁邊，踩準節拍，為天羽的音樂進行伴奏，鋼琴厚重卻又柔和的聲音在房間響起，本身這首歌的原版背景樂中就有很明顯的鋼琴伴奏，小號模拟人聲，鋼琴還原原聲，兩個聲音結合在一起，仿佛連空氣都變得溫柔了起來。

“好厲害。”

“聖司君果然還是彈鋼琴的時候，最像他自己。”

天地聽見了少女的呢喃，他瞄了一眼少女，少女的眼裏全是為天羽伴奏的少年的模樣。

原來如此，“趁人之美”是這個意思嗎？

“啊——啊——啊——”

“不用這麽激動吧。”

“難得有和我那麽合拍的鋼琴手，他居然要去振翅！振翅！”

“知道啦，你一路上已經說了好幾次了，一首曲子就把你的心俘虜了嗎？真是輕浮的女人。”

“翔太君，你知道嗎？”

突然正經起來的語氣讓天地有些不适應，他剛轉過頭，就看見天羽無限放大的臉，兩人的鼻子都快要貼在一起，身上的洗衣服的味道一股腦就鑽進了天地的鼻腔，羞紅了他的臉頰。

“知道什麽？”

“就像雙簧管總是和薩克斯互相迷戀一樣，負責高音的樂器總是依賴着能發出自然聲的樂器，鋼琴又是其中最搶手的那個，音域廣而且不管是管弦樂還是古典樂都可以很好的适配，鋼琴簡直就是樂器裏的花花公子。”

“這個比喻也太奇怪了，而且你真的離太近了！”

天羽絲毫沒有抱歉的意思，她反而得寸進尺地調戲起了天地：“那你叫我‘姐姐’，叫我‘姐姐’我就挪開。”

“不可能！”

說着，天地一個閃身，向後退開三步，迅速拉開距離。

“太遺憾了，下次一定讓你喊我‘姐姐’！”

“不要妄想了，我覺得你們打敗振翅吹奏部的概率都比這個高。”

“那麽高嗎！”

天地此時只有一個念頭：天羽是真的毫無分寸而且恬不知恥。不過，看着她好像振作起來的樣子，天地的心裏也順暢了不少。

他不知道天羽那天和她的學姐說了什麽，只是那天回來的時候，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至少現在，她看起來已經不在意那天發生的事情了。

算了，這樣也好吧。

天地無奈地搖搖頭。

到底誰才是年齡大的一方，已經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