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樂章：重啓（二）

吹奏部的全國大賽，也就是夏季音樂競賽，用更好懂的說明方式就是對于棒球部而言的甲子園，對吹奏部來說是最大的比賽。

羽崎高中和振翅高中都屬于A類競賽區，A類需要完成指定曲目和自選曲目兩首，出場人員不少于23人、且不超過55人，如果社團中超過55人，就要進行選拔，低于23人則無法參賽。羽崎高中的社團人數剛好介于兩者之間，按照往年來說，會先篩選出實力不足以上場的新人，再根據剩餘成員的樂器分布決定選曲，最後才是根據選曲指定進行獨奏的成員。

“那，天羽學姐的目标是出場嗎？”

“是獨奏！”

“真令人吃驚。”

暑假的第一個星期，應援部需要訓練的一天，因為提前結束了訓練，天地就晃悠到了吹奏部的訓練室，問了留在活動室訓練的打擊樂組後，就直接穿過一年級走廊來到了二年級教室。

“翔太君！我就知道你會來的！”天地到的那一刻，上一秒還在一個人往樂譜上寫字的天羽，立刻像歸巢的鳥一樣飛過來，又像個鹦鹉一樣對着自己的耳朵叽叽喳喳，就結論而言，天地确實有點後悔過來了。

“我媽媽和哥哥們在高中時期，都是吹奏部的小號獨奏人選，去年這個時候我突然發高燒，連選拔都沒趕上，所以我今年如果不獨奏的話，就好像會辜負他們一樣。”天羽在樂譜上用紅筆圈出上一遍練習時出錯的片段，“今天出門的時候，他們可高興了，龍哥還說他會努力做兼職湊門票錢帶爸媽一起去現場。他好好準備司法考試就好了，還帶爸媽來音樂廳，他們都來了就沒人開店了吧，說得可真好聽。”

“真是不容易，總之加油，我去外面轉一圈，你結束了——咦？”

“陪我！反正也是自主訓練時間！沒有其他人！”

天羽的手抓住了天地的衣袖，拼命眨着眼睛擠出鱷魚的眼淚，可憐巴巴地盯着天地，天地試圖掙脫，卻發現她的力氣比自己想象中大很多，再一看她那雙閃着淚光——剛擠出的眼淚——的眼睛，天地妥協了。

“要是被說閑話了我可不管。”說着，天地拉開了椅子，反坐在椅子上，雙手耷拉着椅背，看着天羽歡欣雀躍地舉起小號，繼續練習自己的曲子。

平常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的天羽開始演奏樂曲時，就像是瞬間變了一個人，和海野說的一樣，教室裏只剩下了她的音樂。

天地也沒什麽事情幹，他凝視着天羽吹奏時的側臉，不知不覺就入了神。

姑且來說，還挺漂亮的。

原來她吹奏的時候，都會把頭發散下來嗎？

“天羽，要到合奏練習的時間喽！啊，天地君也在嗎？下午好。”

“這就來！”

“那我就——知道啦，學姐在這種意義上還真是和小孩子一樣，真是拿你沒辦法，我在你們練習室外面等你。”

“好耶！”

又變得興奮起來了，真是不明白這人興奮的點。天地這麽想着，看着她拿起小號和放着樂譜架的樂譜，跟着海野學姐順着走廊跑出教室。如果是在上課期間，絕對會被說“不要在走廊上亂跑”。

天地看看被她落下的小號的樂器袋，權衡幾秒鐘，幫她拿了起來，并下定決心結束後一定要讓她請自己喝飲料。

暑假到來後，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午後更是熱到就算只是站在原地都仿佛是在蒸桑拿，操場上準備沖擊全國賽的體育社團倒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熱血，光是看着就讓天地冒汗。

如果沒有記錯棒球場的位置的話……天地朝記憶中的方向看去，果然，目标是甲子園的棒球社成員們正在朝着目标揮棒。

話說回來，棒球的地區賽是在幾號來着。天地收回視線，在被太陽過度曝光的走廊上緩慢地行走。應援部的暑假其實還挺多活動，大部分體育類社團的全國賽，應援部都要出席。

吹奏部的話……記憶裏好像沒有為吹奏部應援的安排。

天地走到合奏教室時，合奏已經開始了，外行人聽不太懂具體的好壞，他最多只能聽出和諧與不和諧，羽崎吹奏部的吹奏樂，應該是和諧。他在門上的玻璃上探頭探腦，終于在小號區找到了專注于吹奏的天羽。

吹奏部的旋律伴随着蟬鳴，在羽崎的校園裏響起。

“海野，第25小節氣息又亂了，就算是去年才開始的初學者，到現在也不能算新手了。”

“是。”

“長笛組，再來一次，然後長號組準備，接下去是你們。”

“是！”

天地雙手背在身後、拎着被天羽忘記的小號袋子，散着步走下樓梯。

他們還要持續很久的樣子，還是不指望學姐了，我自己去買飲料。

随着指導老師前田的“大家可以休息二十分鐘”的聲音落下，天羽這才稍微放松下來，用筆在琴譜上記錄下訓練室說的換氣點。

“小螢火，接下去有安排嗎？”

“倒、倒是沒有。啊——我突然想起來——我的樂器袋忘在練習教室了——我去取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密小姐請坐，我的位置是你的了，我一個人去就好！”

宛如驚慌失措的鳥兒一樣，天羽用手拍拍自己的座位，差點和準備出去自主練習的海野撞個滿懷，在一張張椅子的間隙裏鑽出了教室。

周圍安靜下來後，她長籲一口氣，哼着喜歡的電視劇主題曲的音樂，走在走廊上。

“那個，天羽。”

“怎麽了？”被呼喚名字的那一刻，天羽恢複了平常的模樣。

“可以教我怎麽控制氣息嗎？”

海野似乎真的很在意被老師當衆指出的問題，她握着長笛，拉住了天羽的袖子。

“我以為你會直接找密小姐？”

“密小姐在教室裏面……”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被社團的其他人聽到這段對話。

明明沒有人會介意這件事情。天羽想道。她舉起自己的右手：“教你一個簡單的辦法，把右手在自己的嘴前方伸直，感受自己的氣息，對着手的方向吹氣，但不是吹到手上就行，要向着更遠的天空，懷着将天邊的雲朵吹動的心願，用力吹氣。呼——地循環練習。明白了嗎？”

“好像明白了。”海野有模有樣地舉起手，模仿着天羽的樣子，“呼——”

“這種程度傳不到天邊的啦，哈哈哈，不過意思上就是這樣。努力吧。”

天羽拍拍海野的肩膀，繼續走自己的路。

小時候，大哥也是這樣教我們的呢，真令人懷念。

天羽忍不住想起了一些童年的往事。

然後，在日複一日的演奏和練習中，選拔日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