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樂章：夢想（八）

天地在競賽會的後門口等着鍋島，按照約定，他要給出回複了。

“天地學長，考慮得，怎麽樣了？”

“對不起，我果然還是不能答應你。”

“是嗎？我想也是呢，因為有喜歡的人了嗎？”

天地在鍋島身後的轉角處看到了羽崎的裙子，他在心裏吐槽了一句：為什麽每次這種時候都有人偷聽，算了，誰都好。

“嗯，從我意識到我喜歡她開始，已經一年了。那是個開朗又纖細，但是在面對夢想時又堅強得不得了的女孩子。”

“天羽學姐嗎？”

“是的，我喜歡螢學姐，作為一個男性，我非常得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就算她對我沒有那個意思，我也喜歡着她。所以，對不起，我沒辦法接受你的感情。”

轉角的裙子下一秒消失了。

好、好、好，聽完八卦就跑了是吧，真是沒救了，一個個都那麽喜歡聽別人八卦。

天地這樣想着，在鍋島面前将好孩子人設保持到了最後。

天地所不知道的是，聽到這一切的人，正是天羽，她因為過于在意天地給鍋島的回複，就偷偷跟了上來，沒想到卻聽到了天地對自己的熾熱的告白。

“這不是很好嗎！”海野在電話裏的興奮程度明顯和平常不一樣，像是聽到了非常有趣的事情一樣，“這樣你們就不用擔心對方不喜歡自己了！”

“我沒有喜歡翔太君，大概。”

“這樣嗎？”海野顯然并不是很相信天羽的這番說辭，“小螢火不會到現在都覺得，自己只是把天地君當成弟弟吧？”

“翔太君就是弟弟！”

“你确定你沒有在任何時候都下意識尋找他嗎？”

“……可惡，我要學習了！晚安！”

海野一句話就戳中了她的要害。

仔細一想，自己确實總是會在晨練的時候去尋找他的身影，吹奏部練習前也會下意識去看一眼門外。

但這是戀愛嗎？這不只是單純覺得他很可愛嗎？

天羽将自己的臉埋進枕頭裏，一旦開始思考這件事情，她的腦海裏就再也停不下來。

不管是他壞心眼地靠近自己，還是用盡全力為自己助威，本以為是自己弟弟一樣的少年的身影，在不知不覺中占據了自己腦海裏的每一處。

天羽突然間又想起了大概半年前在觀纜車上發生的事情，天地突然靠近了自己，然後，兩人的嘴唇……

“不對！那不一樣！那是意外！”

天羽下意識地大喊了起來。

“什麽意外？這麽早就準備睡覺了嗎？”

“龍哥，你來幹什麽。”

“你是不是又拿我的司法課本當助眠讀物了。”

天羽的手在床底下摸索了一陣子，然後真的摸出了一本厚厚的課本，她癟着嘴坐起身，把課本遞給龍次。

“你的臉好紅，沒事吧？”

“關你什麽事啦。”

“好不容易地區賽突破，要是這個關頭發燒就麻煩了，頭伸過來。”龍次撩起螢火的頭發，将自己的額頭貼了上去，“沒燒。”

“就說沒事了，你可以離我遠一點了嗎？龍哥，好惡心。”

“好好好，反正你沒事就好，我回去了。”

目送哥哥拿着課本離開自己房間，天羽又一次躺回床上，剛才龍次的舉動讓她想起了每次天地湊到自己面前，認真地和自己說話時的樣子。

好像有一次還是在家裏。

“‘我絕對會讓學姐看到我更多帥氣的一面的，帥氣到讓學姐的眼裏只能裝下我一個人為止。’”

說起來，當時确實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光是回憶着天地在自己眼前說出這些話，天羽就開始感覺自己的臉在發熱。這是面對哥哥時不會有的感覺。

天羽聽着從自己胸口傳出的跳動聲，她終于明白了。

“我…喜歡翔太君啊。”

白天好像還聽到了天地對自己的告白，這不就是說，是雙向喜歡，是LOVE嗎？

天羽猛地從床上坐起來，然後一鼓作氣推開自己的房門，沖進原本是哥哥們一起住，但是現在只有龍次住的房間。

“龍哥！問你個問題！”

天地是被姐姐叫醒的，姐姐門也不敲，就拎着電話走進他的房間，把原本還在睡夢中的他叫醒。

“翔太！起床了！你朋友找你！”

“你倒是敲個門，誰啊。”

“好像是叫‘天羽’？”

“螢學姐！”

天地瞬間從困倦狀态進入清醒，飛快地穿着睡衣坐起來，從被子上撿起被姐姐丢過來的電話。

“總之你加油。”

姐姐丢下這句話就冷漠地從原路離開了天地的房間。

“喂？螢學姐？怎麽一大早就找我，難道是覺得我不在身邊，連暑假都不适應了嗎？哼哼。咦？現在？可以是可以，但是學姐家不是要坐電車——已經到了嗎！我馬上來！要在原地等我哦！”

一直等到電話裏出現“嘀、嘀、嘀”的提示音，天地才把電話往床頭櫃一擺，爬起來去衣櫃裏找衣服，接着又以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速度，抓起電話跑出房間，在走廊上把電話插回原位，朝着玄關沖刺。

“翔太？早飯呢？”

“我回來再吃！”

他穿上鞋子跑出家門，或許是因為注意力全在學姐突然将自己約出去這件事情上，天地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饑餓，他也沒空去思考為什麽一大早學姐要約自己去燈塔，反正那家夥的腦子裏總有各種各樣的怪主意。

他氣喘籲籲地跑到燈塔，燈塔的門虛掩着，門口沒有天羽的身影，于是，他推開門，目光從人魚和青年的壁畫上移過，順着螺旋樓梯一路向上，推開樓梯盡頭的那扇門。

光從外面照到他臉上，天羽逆着光，等待着他。

“螢學姐，怎麽了，突然把我約到這種地方，學姐不會不知道這裏是羽崎的告白聖地吧。哼哼，雖然以學姐的思路，可能會有別的——”

“我知道啊。”

一句話又把天地原本想說的頑皮話堵回嗓子眼。

“所以，我是來告白的。”

“告…白……”

天地呆住了，他睜大眼睛，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高上一些，臉上挂着自己有些陌生的青澀又害羞的表情的少女。

“雖然我們學校和振翅的傳統都是由男生告白……但是，我想要說，所以我來了。”天羽的耳朵和脖子都是紅的，她或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參加音樂大賽的時候，再怎麽緊張，都沒有紅成這樣，“我喜歡翔太君，不是姐姐對弟弟的喜歡，是對于異性的喜歡。”

“螢學姐……”

“最開始真的只是覺得翔太君很可愛，才總是不知廉恥地纏着你，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再也沒有辦法把你當成弟弟看待，或許我持之以恒的讓你喊我‘姐姐’，也是我給自己下的魔咒，反應過來的時候，我每次聽到你拒絕這樣喊我，都會忍不住松一口氣。

“我要向翔太君道歉，我昨天偷聽了你和鍋島的對話，然後，我聽見了你的告白。”

“原來你聽到了嗎？”

“對不起……回家之後，我就一直在想這件事情，我終于明白了，我對翔太君的感情，也是一樣的。”她凝視着天地的眼睛，“我喜歡翔太君，請你和我交往！然後！請你和以前一樣，一直站在我的背後支持我完成夢想！”

“啊——學姐是笨蛋！”天地用力抓撓自己的頭發，“我姑且也是有預設告白場景的！你這樣讓我怎麽辦嘛！而且萬一我和鍋島說的那些話只是在推辭怎麽辦！你就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性嗎！”

“确實還有這種可能性！”

“這個時候恍然大悟也太遲了，螢學姐是笨蛋！”天地這樣喊完之後，他的手伸向天地，在她的脖子後握在一起，“但是，我就是喜歡這樣遲鈍又直率，為自己夢想努力的學姐，而應援部的使命就是為追求夢想的人應援。所以，請多指教，螢學姐。”

他上仰着下巴，将嘴唇貼了上去。

“這、這個是。”

“嚴格來說是第二次接吻？”

“果然那次也算嗎？”

“螢學姐的反應也太慢了吧，那之後我可是在家裏一個人小鹿亂撞了半天啊！作為讓我心動的懲罰，再來一次。”

在燈塔上，兩人再一次親吻在一起。

“說起來，那個時候，翔太君為什麽沒有直接拒絕鍋島，而是要等競賽會結束之後呢？”

“那個啊，如果因為我的拒絕，讓鍋島為難學姐該怎麽辦？”

“這樣對鍋島也太殘忍了。”

“你第一天知道我性格惡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