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樂章：夢想（六）

就算再怎麽不去想，天羽也已經升入高中三年級了。天羽家看得其實挺開，畢竟家裏有個拿到了推薦入學名額，卻放棄了名額去學木匠的大哥。還有個當了三年男子高中生偶像，畢業後卻去了三流音樂大學學作曲的老爸。老媽更是高中畢業後就回到家裏繼承了雜貨店。唯一出息的就是在振翅讀書，畢業後考上一流大學法律系的二哥，不過大學畢業後也整天待在家裏準備司法考試，嚴格來說也算是家裏蹲和無業游民。

所以在學業方面，他們倒是都很無所謂。

“反正要是考不上大學，螢火就回來繼承雜貨店。”天羽的母親是這樣說的。

也多虧與此，至少天羽沒有太多升學方面的壓力，能夠暫時不去思考升學，專注于音樂大賽。

“稍微來個十連播吧。下周就是地區賽了，明天的花火大會會給大家放一天假，所以現在，大家先集中注意力。”

天羽看着樂譜上的各種記號，所有人的精神都已經到了最緊繃的時候。

十連播，就是同樣的兩首曲子連續演奏十次，每次之間有兩分鐘的休息時間，兩首曲子十二分鐘，也就是說他們要一口氣吹奏兩個小時以上。

通常這種強度的訓練只會在進入全國大賽之後開始，但如果不拿出對待全國大賽的态度對待，就很有可能再一次被去年的全國大賽優勝的振翅打回家。

“休息好了嗎，那麽，大家把樂器舉起來。”

一遍又一遍，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耳朵都已經聽出繭子，睡夢中都會不自覺地哼唱起來的旋律，老師一次又一次的校準音階和氣息，連說話的力氣都快要消失一般。

次日的花火大會，這一次，天羽非常幹脆地把小號固定在背上，然後從圍牆翻上牆壁，朝站在地上的天地伸出手。

“抓住我的手。”

“真的要這麽做嗎？”

“你不來的話，我就自己進去了。”

天地最終還是妥協了，他抓住了天羽伸出的手，借力翻上了牆壁。

去年是在山頂上練習，今年是直接翻牆回學校，天羽是絲毫都沒有參加花火大會的念頭，而她的幾個朋友們，基本上都選擇了參加花火大會。

“明明學姐也去玩就好了。”

“今年是最後的機會，我絕不會錯過！”

天羽将拳頭在空中揮舞了一下，在黑暗的校園裏快速行走，直奔樓頂而去。

絕對要出席全國大賽，只有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她上樓梯的速度基本上可以用跑來形容，理論上這個點學校裏都鎖上了，但是她提前一天進行過踩點，知道有一棟樓的天臺門鎖最近壞了，還沒有找人來修。

“嘎吱。”

她推開了門，前方是廢棄的露天游泳館，原本有人使用，但自從地面上的游泳館建好之後，就再也沒有人使用，游泳池裏也早已長滿了青苔。

“嗚哇，好髒。”

“又沒讓你下去，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練習的好地方。”

“知道啦，反正我也是太想和學姐待在一起，才會跟你跑上來的。”

天羽選擇性沒聽見天地的這句話，地區賽就在眼前，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情去思考自己對于天地，還有天地對于自己是什麽感情了。

她找了個網格，用繩子固定住手電筒，再用夾子夾住樂譜，确保自己能夠看清樂譜上的內容，取下了背上的小號。

“翔太君也真是聽不膩呢，我們的練習曲，你都聽好多次了吧？”

“嗯，因為是學姐吹奏的曲子，所以沒關系。”

天地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坐到很久無人使用過的椅子上，最終還是放棄了。

“我去自動販賣機那邊看看有沒有可以讓椅子變幹淨的東西。”

這樣說着，他又一次推開了門，順着樓梯向下不久，他就聽到了小號的音樂聲，因為聽過了太多次，他懷疑自己已經能從音樂聲裏判斷出是不是學姐在進行吹奏了。

在自動販賣機買了紙和水，迅速返回樓頂，天羽的練習還沒有結束，他摸到她背後的椅子上，清理出了能讓兩人都坐下的位置，然後坐在了其中的半邊，将手放在椅子上，傾聽着天羽的音樂。

說起來，好像也是在天臺上聽過學姐的音樂之後，才和學姐成為朋友的。

天地沒由來地想道，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天羽終于在花火大會開始前停下了演奏，坐到了天地的身邊。

“時間掐的剛剛好。”天地看了一眼手表，“還有一分鐘，花火大會就開始了，希望這邊能看到呢。”

“肯定可以，別小看你學姐哦。”

“嗯？已經不執著于喊我‘弟弟’了嗎？難道說學姐終于意識到我也是個男性了？”

下一秒，天地就遭到了天羽的手刀攻擊，在他捂着頭時，那張臉突然靠近了自己。

“這麽一看，翔太君确實比去年成長了不少啊，但是離男人還差點，尴尬期？”

“那是形容狗的吧。”

“哈哈，被發現了嗎？”

學姐還真是……

天地也靠近了她，湊到了非常近的距離，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指尖已經能隐隐約約與天羽的指尖相碰，花火大會準時地開始了。

天地凝視着那雙因為自己突然的靠近而有些動搖的眼睛，在煙火的綻放聲中，稍微側過腦袋，那雙眼睛立刻緊緊地閉了起來。

笨蛋。

“這樣的話，學姐是不是就能把我當成男人了呢？”

他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出了這樣的話。

他看不到自己的臉，但他相信，自己的臉現在也和學姐的臉一樣紅，光是說出這樣類似于電視劇裏才會出現的臺詞，就已經快要把他僅存的勇氣掏空了，但他絕不會認輸，絕不會。

煙花的光芒照在兩人的臉上，天羽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睛，兩人的視線再一次聚集在一點上。

“你明明被鍋島告白了。”

“難道說，學姐吃醋了嗎？”

“才沒有……”

“這樣的學姐，我也很喜歡哦。笨——蛋——”

在天地說完這句話後，天羽飛快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用非常僵硬的聲音說道：“我再練習一會兒！”

“對了，比賽那天，學姐可以期待一下。”

“期待什麽？”

“給一直努力着的學姐還有吹奏部的最棒的應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