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關心則亂出馬救人(2)
當湯紹玄趕過來時,現場仍是一片混亂,下場打架的每人臉上都帶傷,其中最慘就是夏羽晨,他臉上有好幾處瘀青,隐隐滲血,至于夏羽柔,倒出乎他意料,那張臉竟沒半點傷,但一向整齊盤起的發絲垂落散亂,衣服因被拉扯打鬥而破損,再看兩眼,才知她不愧是打架能手,就算出拳也會護住小臉
湯紹玄過來時還帶着兩名小厮,但他無法再看夏家姊弟挨打下去,飛身而入,兩手一拉,夏家姊弟就被他拉出重圍,随即被他護在身後
他冷峻的眼神,淩厲懾人的氣息,令原本喧鬧吵嚷的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此時,武陵書院的張院長及幾名夫子也跟着走過來,表情多樣,尴尬愧疚多
打這麽久,他們怎麽可能不知這裏發生打鬥,只是他們管不得,也不能管,撇開那幾個為了自家兒孫能在書院就讀,拼命捐款的富商,光是一個魏宗佑,他們就得罪不起
湯紹玄這一站,惡少們不敢吭聲,但家裏長輩有意見了,也不問緣由,就對夏羽柔罵了起來,“你弟弟是寶貝疙瘩,別人的孩子不是寶貝?”
“他們幾個毆打我弟,還不讓我這當姊姊的動手?”夏羽柔也回嗆
“你把他們的手都打傷了,他們以後是要中舉當官的,你賠得來嗎?”
“他們?如果肯上進也許有機會,但依現在這廢物的程度,作夢吧”
劍拔弩張,張院長趕緊出面打圓場,但沒人願意聽他的,還是夏羽晨吼了句——
“他們殺人了,人還在那邊樹下”
這一吼,四周瞬間靜了,湯紹玄讓小厮過去看,還真的拖回一具少女屍體
“她自願賣身的,我們給了錢,她臨時又要扮烈女,才自盡的”杜仲飛急着解釋,其他同夥也作證,将少女的身分提了提
本就是孤女獨住,現在死了,也無人替她發聲,湯紹玄看了一下小厮,小厮對他點頭,證明少女的确是咬舌自盡,只是前因是否如這群少年所言,仍待查證
但這些人都有靠山背景,走一趟衙門恐怕也沒用
夏羽柔覺得不公平,想開口,但湯紹玄朝她搖頭,再看向幾個老爺,冷冷道:“這事就這麽扯平了,兩方都受了傷”
“不行,我們的孩子為什麽要白白被她打?”有人大聲抗議
“好,那便将此事鬧大,你們讓孩子讀書是為求功名,一旦聲名不佳,求取功名便無望了,各位想讓你們兒孫自毀前程,我不介意陪同上衙門”湯紹玄冷聲道
他們哪裏想要鬧上衙門?在這裏就将夏羽柔打死,他們才能解恨
“湯爺是外鄉人,雖然現在任采石場的副總管,但對本地的人事還不夠了解,奉勸你,不要輕易插手的好”魏宗佑突然懶懶的開了口
湯紹玄眸中閃過一道冷光,若不是怕殺了他這廢物,引來魏大偉的憤怒,繼而窮追不舍的緝兇,在他膽敢染指範梓璃時,他就殺死他,哪容得他在這裏說話?
“我的确是外鄉人,但我剛好也認識一些還算有地位的人,今晚這事,你們若是不願善了,我只好拜托那幾個有身分地位的朋友來辦這件殺人案”
他是京城人,認識有身分地位還能辦案的人也不是不可能……幾位富商頓時打了退堂鼓,不想追究了
但魏宗佑有底氣,他冷笑一聲,“我可不是被吓大的,我也不是沒鬧過事,又如何?小爺後臺夠硬,那些跟我作對的人到後來非死即傷,落不得好”
“我聽說,魏家好像有幾件人命官司還躺在縣衙大人那裏沒結案,我想我那些有地位的友人,應該有興趣幫忙審一審”
這是赤果果的威脅!魏宗佑臉色一變
湯紹玄提的事,其實是魏家旁支搞出的爛事,沒本事卻到賭坊豪賭被催債,竟反派人把賭坊砸爛,說是詐賭,雙方互砍,死了不少人
旁支求到他爺爺那裏,爺爺護短,認為就算旁支也是自家人,而且還是幫爺爺做些臺面下見不得光的事的人,爺爺于是出手将這事壓下來,沒想到湯紹玄也知道
若鬧開了,爺爺肯定會找他算帳,他這一次已經惹怒爺爺,若是再惹一次,恐怕真的要被爺爺放棄了
他咬咬牙,很不甘願,但也只能讓步,可是……他不舍的看夏羽柔一眼,她發絲雖亂,臉上幹淨,就嘴角微微滲一點血,卻顯得分外誘人
他一看就覺得欲火上身,他閱女無數,夏羽柔一看就是處子,他看着那一丁點血,就想到他占有她時,落在床上的紅花
無妨,他看上的女人除了範梓璃,不會再有人破例逃過,夏羽柔能逃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
他邪魅一笑,帶着小厮離開,幾名富商見夏家姊弟有湯紹玄罩着,一時之間也不能如何,只能憤憤的甩袖離開
張院長看着夏家姊弟,“回去吧,少跟他們接觸,看到就避得遠遠的”
夏羽柔姊弟面無表情
張院長帶着書院衆人也返回書院,湯紹玄命一名小厮将那具女屍好好找個地方葬了,這才護送夏家姊弟回家
柔柔月光下,夏家姊弟走在一起,湯紹玄落在二人身後,靜靜聽着夏羽柔低聲斥責弟弟的聲音,說他不會保護自己,還敢管閑事等等
湯紹玄的目光落在她纖細背影上,她比高個兒的弟弟還要矮上一大截,只到他肩膀,她頭發重新盤起,上面連個發釵也沒有,只系一條深紫色緞帶,腳步雖輕快,但後背還有兩、三個腳印,恐怕是強自再忍痛
突然,一輛馬車行駛過來,随即停在三人旁,湯紹玄看向轉過身來的夏家姊弟,“上去,這是我的車”
兩人還真的沒什麽力氣,便不再客氣了,上了車,見裏面還有一個中年男子,很面生,頓時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是大夫,湯爺讓我替你們把把脈”
因為湯紹玄與車夫坐外面,姊弟倆也不知該對他的周道說什麽,乖乖的伸出手
馬車還是快多了,沒一會兒功夫,就來到夏家食堂的門口
姊弟倆下車,雙雙向湯紹玄致謝,而下車的中年男子亦向湯紹玄拱手一揖,“夏家姊弟都無大礙,均是皮肉傷,給了藥膏及兩瓶藥,外敷內服,很快就好”
湯紹玄點頭,中年男子即上車,馬車答答走了
夏家姊弟還有點兒回不了神,湯紹玄就看着夏羽柔道:“還不開門?”
她愣了愣,拿鑰匙開門,再進屋點燭火,湯紹玄也跟着走進來,很自來熟的将門帶上,“去燒個水,沐浴好上藥”
“喔——好”
夏羽柔也不知自己怎麽了,怎麽呆呆傻傻,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是他看自己的目光太溫柔吧?她莫名有點想哭
夏羽晨開口,“我去,姊身上的傷比我多”
“沒有,姊是誰,看看我的臉,一點傷都沒有”
夏羽晨垂頭喪氣,“姊,對不起……”
“沒事,這也是讓他們知道,你就是姊的逆鱗,誰敢傷害你,姊就算豁出這條命也會護着你”她豪氣說完,率性的大拍胸口一下,頓時“噢”了聲,痛得彎下腰,見弟弟要上來扶,她趕緊站直腰,擠出笑容,“沒事,你陪湯爺一下,我去燒水”
她快快走人,痛死她了
夏羽晨轉頭看着湯紹玄,就見他凝睇着姊姊的背影久久,直到姊姊的身影都看不到了,還是維持原樣
“湯大哥?”他只好喚他一聲
“阿晨去幫你姊,也把自己收拾一下”
姊弟倆被打傷,他不放心,将姑母特地為他安排的大夫叫來,那可是多少人捧着大把黃金也請不到的隐世神醫
他也是被擾了心神,關心則亂
夏羽晨點頭,捧着裝了藥膏藥丸的盒子迅速離開
估計姊弟倆都在忙着處理傷口,他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往後院走
今晚,月色明亮,他看到夏羽柔正好從夏羽晨的屋子走出來,一看到他,她愣了一下,“我以為湯爺回去了”
“阿晨的傷勢如何?”
她點點頭,“沒事,大夫給的藥很好用,阿晨吃了藥又塗了藥,就說不怎麽痛了”
看來,她是先将弟弟傷勢都處理好,也不顧自己
他不禁催促,“你自己也去處理一下”
她吐口濁氣,轉身走到葡萄架下的矮凳坐下,“讓我先喘喘,你不知道打架也是個體力活”
湯紹玄蹙眉,往大廚房走去,再出來時,手上端盆溫水,将水盆放桌上,擰了帕子就要替她擦臉
這一連串動作,不,該說從他端水盆出來時就吓到她了,所以直到濕帕子輕輕碰上她的臉,她才恍然回神,結巴的說:“我、我自己來”
“沒關系,我閑着也是閑着”他手上動作輕柔
她粉臉微紅,心跳加速,動都不敢動,都忘了有多久沒有人替她洗臉了?
他替她擦完臉,仔細看,竟然真的沒半點傷,倒是衣袖在打鬥中被撕破,再看向她的手,有瘀血及擦傷,“你也挺能打,只有一些皮肉傷,臉上都護得好”
“那當然,我是靠臉吃飯的”她月兌口而出
他低頭一笑
夏羽柔好糗,輕拍自己的嘴,尴尬解釋,“我意思是護住臉是打架的人都知道的,誰不要臉,被打得鼻青臉腫,走出去多難看?”
“這是你從小打到大的心得?”
“對,你怎麽知……咳,”她嘴又太快,算了,“是,我從小就是個調皮搗蛋鬼,爹娘特別疼寵,雖會念我,但只是念,我膽子愈練愈大,爬牆爬樹幾乎成了日常,氣得我爹,一個斯文儒雅的人想吼又吼不出,壓着聲音念我念到喉嚨都傷了,要他打閨女更是舍不得,氣得我娘念我爹說:『養不教,父之過』”
她說着說着眼眶就紅了,今天,若是她晚到一會,或是湯紹玄沒到,他們姊弟也許都見不到明日的太陽,屆時,她哪有臉去見爹娘?
“我以為你不會哭”他突然開口
她眼中已泛淚光,卻揉揉眼睛,“誰哭了?沙子被風吹進我眼裏了,女人黏黏糊糊的亂哭一通最是難看,我才不哭”
“倔強!”
“才不是,湯爺不懂,有些人欺人太甚,有些人只看熱鬧不插手,反正事不關己,我只能自己強大起來,才能保護弟弟”她說得雲淡風輕,卻是她從血淚中得到的教訓
兩人說着話,就見夏羽晨走出房間,去了大廚房,接着提了桶熱水看過來,“姊快進屋裏洗洗,你很難看”
他在屋裏看好久了,月光下,湯大哥白衣墨發,俊美儒雅,如同一道風景,但姊姊頭發雖然重新盤過,卻還是亂糟糟,衣服皺巴巴,像個瘋婆子,破壞這風景就算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傷口還沒處理
“知道了”夏羽柔瞪弟弟一眼,連句好話也不會說,什麽叫她難看,還在她心上人面前……想到“心上人”三個字,她又不敢看向湯紹玄了
“我回房了,今天謝謝”
丢下這麽一句話,她快步跑進房裏,夏羽晨已經将熱水倒進她屋內一角的浴桶,又把那裝藥的木盒拿過來
“你送湯大哥出去”她說
夏羽晨點點頭就出去了
她将門關上再插好門栓,月兌掉衣服跳進浴桶,抓着木瓢一勺水一勺水的往身上潑,再用皂角塗抹身子,因為一些傷口刺痛,她龇牙咧嘴的嗯嗯申吟
真的太痛了,她又忍不住爆粗口,“該死的,這些人下手都不看的,怎麽說我也是個美人兒,這麽用力,幾個下流胚子,淨往這兩顆小肉包打,還是我出拳快,腳也快,踢他們的子孫根先,痛死他們!”
她邊說邊洗,洗完了擦幹身子上藥,穿好衣服拉開房門,正要将洗澡水潑出去時,就見門口站了個大活人,她吓了大一跳,一開口就結巴,“湯、湯爺,你怎麽還在?”
老天爺,她剛剛說的話,他沒聽到吧?她有放低音量嗎?好像沒有啊啊啊——
湯紹玄的表情很奇怪,想笑……不,應該是很努力的要憋住笑,她敢發誓這個男人剛剛很快的掃過她胸前的兩顆小肉包
夏羽柔閉上眼睛,非禮勿聽是君子,但她能開這口嗎?
她頭低到不能再低,“湯爺,還有事嗎?”
“咳咳……”他真的很努力要忍住笑,但真的很難,只能咳個幾聲掩飾,“你身上可……咳咳,可還有其他傷?藥膏可夠,要不要我再……”
“夠了,謝謝,湯爺可以走了”她真的想要他快走,地上怎麽沒洞啊
湯紹玄忍着笑,看着她那想鑽洞的糗樣,不再逗弄她了,“好,我去跟阿晨說幾句話就走,你回房休息吧”
“好”她立即退回房間,迅速關門上栓,咚咚咚的奔到床上,抓了被子把自己包成肉粽,嗚嗚嗚——太丢人了
湯紹玄這才往夏羽晨的屋子走去,但原本帶笑的俊顏已轉為嚴肅
屋內,夏羽晨抿緊薄唇,直視着湯紹玄
雖然湯紹玄什麽都沒跟他說,但他就是知道他生氣了,所以他現在又過來,他已經猜出湯紹玄有話要說
“湯大哥”
湯紹玄語氣嚴肅,“你連保護自己的能力都沒有,日後要如何保護你姊姊?”
夏羽晨低頭,“姊姊不讓我習武,要我專心課業”
“她不讓你跷課,怎麽你就陽奉陰違的跷課了?”
一針見血,他憋悶不語
湯紹玄抿抿唇,“罷了,練武要先強身,你這單薄身子學不了”
他眼睛倏地一亮,擡頭問:“湯大哥願意教我?”
“每天先紮馬步一個時辰,其他再說”
此時,外頭突然有了動靜,兩人走出去,就見一名清秀的小厮走過來,拱手行禮,“湯爺……”他猶豫的看了夏羽晨一眼
“說”
“是,書院鬥毆一事不知怎麽的驚動衙門,幾家人都被找了去,也有衙役正往這邊過來要帶走夏家姊弟”小厮其實是湯紹玄的暗衛之一
湯紹玄垂下視線,再看向夏羽晨,“我去處理”
“這恐怕太麻煩湯大哥……”
“還是你想自己處理?”
少年的面癱臉裂了縫,尴尬漲紅,他明白湯紹玄的意思,眼下他沒有能力,過多的客套就顯得虛僞
湯紹玄交代他跟夏羽柔都留在家裏不要出去,說完,還看了夏羽柔房間的窗戶,夏羽晨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無言了,一個明晃晃的剪影,姊偷聽的技術也太爛了
湯紹玄帶着小厮上了馬車離開夏家食堂,剛過巷子,就見兩名衙役提着燈籠迎面而來,湯紹玄拉開簾子,交代駕車的小厮幾句
小厮下了馬車,走近兩名衙役,不着痕跡的将手中錢袋塞給兩人,“我們湯爺說這是給兩位喝茶的,讓你們跑這一趟,他會親自過去跟你們大人說明白的”
兩人互看一眼,握握頗重的錢袋,笑了笑,朝馬車方向拱手,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