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月中花
百年前,雲山上。
夜涼如水,風輕似霧,繁花似錦的雲山之巅滿滿洋溢着的是索瑪花的熱情。月光之下花海沉浸在睡夢中。天邊帶來一道奇異的綠光,轉眼一個物體墜落雲山消失不見蹤影。
“躲到哪裏去了,好狡猾的小狐貍。”
說這話的是綠光墜落後緊随而至的白衣人。白衣人俊逸的面容像刀刻出的一樣,黑色的長發披散在後背,白色的衣裳迎風招展,數根潔白的神羽溫順的貼在他的右肩上。
此時月光正濃,月影流光。風吹動他的袍袖,輕輕作舞。天邊的月給花海鍍上了一層銀邊。花海中有一個明顯的白色人影,月光拉長了她的身影,看着腳下的影子,白衣人走過去,眼一瞥看見了一個白衣的小女孩。之所以認為她還小,是因為她的身高,看起來真是不怎麽高。
女孩迎着月光雙手合十緊閉着雙眼,眼睑垂下,濃密的陰影打在臉上。臉色清秀可愛,初見模樣便可預見她以後的容貌絕不會有多平庸。白衣人看見女孩清秀的臉上有些淚的痕跡,嘴唇有些慘白,單薄的身子有些顫抖,慢慢的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月光下一雙憂傷的眸子映入白衣人的眼底。
淚眼凄迷的模樣,真像一個迷了路的孩子。
“你怎麽了?”白衣人的語氣很溫柔,像裹着索瑪花的香氣,從未有人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她很快轉過頭,她想知道身後的是誰。
“你是誰呢?怎麽會在這裏。這裏不是人能來的地方,山上有許多危險的山精樹怪,你還是快走吧!”
“你是哪家的小妖,看你也沒有做過壞事今天就饒了你,你家人呢?這麽小的孩子在外面可不好,我剛就在追一只千年靈狐,那妖怪殺人無數,為了成仙什麽都能做出來,你還是關心你自己吧。?”
女孩思索着說:“我是小妖,你是什麽?你說你在追妖怪,難道你是道士?”
“你不用害怕,我不是道士,但凡做過壞事的妖怪我都知道她的罪行,我知道你沒有傷害過人,我不會傷害你的。你剛剛為何如此傷心?”
女孩明麗的臉瞬間黯淡了,憂傷的眼神凝視着他,“我的天劫就快到了,剛才我向佛祖請求保佑我通過此次天劫,那麽今夜就下一場雨,可是沒有雨,所以我注定逃不過天劫了,我死定了。想我小心翼翼活了五百多年,鄉裏鄉親一直幫着我讓我這朵家族的獨苗存活了那麽些個年頭,想不到還是要辜負她們了。”
原來是天劫,怪不得她如此害怕,料想這小女孩區區五百年的妖力确實難以應付天劫。今天沒有捉到靈狐卻遇到這個小丫頭,看來是天意。遵從天意已久,我還有什麽能夠違背的呢,索性就幫她一把。仙人不就是免衆生于苦難,舍自己于萬千嗎!
雨滴紛紛揚揚的散落人間,落在女孩的臉上,女孩欣喜的仰望着天穹。
“你看下雨了,是不是佛祖願意保佑我了,我能度過天劫了,哈哈……我能度過天劫了。”
“是啊,這個借給你,它可以幫助你度過天劫。”
小女孩接過小小的金屬器物,新奇的把玩着,有些受寵若驚。
“這是什麽,它的樣子好像喇叭花,是不是很厲害的寶物?”
白衣人沒有表情,眼睛看向月光色的天空,回答:“是的,罩天雷,天上地下僅此一個。有了它你就會安然度過天劫。”
“你到底是誰啊,為什麽要幫我。”
“天意叫我幫你的,你無須多問。至于我是誰,”男子忽然轉向東邊,月光打在他的側臉,微以看得出神,男子卻飄然說:“極東之地,水霧之上,桃林繞山,白鶴追雲。我就住在那個地方。”現在你不用擔心天劫了,有了它你一定會活得好好的。我走了。“
“是佛祖派你來幫我的嗎?你是神仙嗎?雖然不知道你說的那個地方是哪裏,不過聽你說起來我也能夠感受到那個地方一定很美的,有山有水,有鳥有霧,和雲山真是不一樣呢,我真羨慕你能夠住在那麽美的地方。還有這喇叭花模樣的罩天雷我也從未聽過,如果不是神仙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法寶,你怎麽會來雲山,你肯定是某個地方的神仙對吧。”小女孩滔滔不絕的說着,企圖讓仙人改變仙人惜字如金的态度。
男子向着女孩微微點頭。
女孩的笑表現在臉上、眉間。男子還是轉身走了。身影消失在天際時,女孩慌張大喊:
“仙人,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呢,我叫微以安,以己安人的微以安,你還沒有告訴你住在哪裏呢,”說着聲音越來越小,“我怎麽将這罩天雷還給你啊。”
“仙人我一定會報答你的。這罩天雷等我度過天劫後就去還給你。”女孩信誓旦旦的說,眼睛裏是散不去的誓言。
雲山上隐藏着一個美麗的宮殿,宮殿是用花木建成的。一個小小的白衣群的少女正歡快的跑進一個別致的小屋。
一道酥軟的聲音傳來,“以安,你又出去鬼混了。天劫在即,還不抓緊修煉,想灰飛煙滅嗎?”
一只手殷勤的挽上女子的手臂,抱着左右搖晃,“雲姨,誰說我鬼混了。我只是出去散散心,我也知道天劫是我的一大難關,雖然想念母親,可是我更舍不得雲姨你!”
“乖孩子,有心事怎麽不跟雲姨說,你是你娘親手交到我手上的,你娘不在了你只有我這麽一個一個親人,你不對我說,憋在心裏怎麽受得了。”
驀地被稱作雲姨的女子感覺身上的力量緊了一些,發現少女低頭伏在她的身上,她輕輕回擁住她。突然感慨起來:“以安,你不小了,還這樣粘人。要是到了到了夫家怎麽辦。”
微以安驚懼極了,木讷的擡頭仰視自己的雲姨,一雙眼睛仿佛小鹿被驚住般,“雲姨,那婚事雖說是娘訂下的,可是或許人家都已經忘了呢?我根本就沒見過他,何談論嫁啊。”
屋內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女人手中憑空現出一個挂墜,她輕輕替她戴上。微以安摸着胸口冰涼冰涼的墜子,若有所思。屋內清香一片,但是她覺得墜子有一種香味,這味道她沒見過,不過很好聞,沁人心脾。
“雲姨,這是什麽?”微以安張大眸子,欣喜萬分。
女人站起來在屋內走了幾步,思索片刻後回道:“你記住,和你有婚約的那個人身上也會有這個墜子,當初已經和他們約定好了,你這次天劫一過就會來迎娶你。雲姨也不想逼你,可是那是你娘生前為你訂的親事,我也不好違背。”
“好了,雲姨,我知道了,天劫過了再說吧。”微以安裝作乖順的樣子,心裏卻不是這樣想的。她低下頭在女子看不到的地方,吐吐舌頭。要我嫁給見都沒見過的人,這不是亂點鴛鴦是什麽,等我天劫過了我就離家出走去找那個幫助過我的神仙,等要娶我的那個男人消了要娶我是我的心思,那時我再回來陪雲姨。
門外響起一個聲音,“宮主,屬下有事禀告。”進來的是一個美麗的女子,粉紅的裙帶,精致的臉,燦爛若桃花,本是一張美麗的面容,只是左額上一條斜長的傷口橫跨着眉間,見到的人無不覺得天妒紅顏。
微以安推了推女子,“雲姨,你快去吧,別讓青姐姐等久了。”
女子走後,微以安回到了她的房間,躺上了自己的花床。床上紅花藤葉纏繞,白衣少女毫無形象的躺在上面,白白浪費了那張美麗的床。她眯着眼睛看胸前的墜子,忍不住幻想,擁有另一半墜子的那個男子是神是妖還是凡人。其實若是真要嫁人,她更希望嫁給一個凡人。她笑笑,笑得邪惡,天真無邪,“若是凡人,就嫁給一個狀元,文人呢更懂得憐香惜玉,也能夠讓我欺負。”
就這樣胡思亂想着,微以安漸漸進入了夢中。
夢中,她遇見了娘親,娘親慈愛的看着她,然後把她抱在懷裏,她入夢了,沉浸在娘的愛意中無法自拔,這感覺有多少年沒出現過了。她緊緊抱住娘,嗅着娘親身上的熟悉的味道,不期然地娘親說:“安兒,娘親許下的承諾你要替娘親完成,娘永遠愛你。原諒娘不能看你出嫁了。等你天劫過後,你就該嫁人了,娘祝你幸福。”
微以安眼角流出淚,“娘,不要走,不要走!”她尖叫着醒來,才發現原來都是夢一場。
她仰頭看着頭頂的花藤,眼神明亮,眉間紅色印記若隐若現,臉上揚着甜蜜的笑,自言自語道:“娘啊,若是你還在該有多好,我肯定會好好孝順你,還有肯定會聽你的話的。不過我也不傷心,我不傷心,我當娘升仙去了,天上肯定很好呀,連娘都舍不得回來了。有一天我也想去天上看看呢。那時候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娘呢……娘!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