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055
傅珍心忐忑不安地看着醫生,手指緊緊地絞在一起, 心也高高吊起。
女醫生先是往傅珍心的身後看了一眼, 然後才把化驗單推到傅珍心的面前,輕聲說道:“嗯, 懷孕了。孩子打算要嗎?”
“啊?”
傅珍心還沒從“懷孕了”三個字中回過神, 對女醫生後面問的沒能聽清,只能愣愣地看着女醫生,整個人懵懵呆呆的看起來傻的不行。
女醫生低頭看了一下病歷本,推了推眼鏡,“你這個是第一次懷孕吧,如果可以第一胎最好留着, 畢竟打胎很傷身體,萬一……”
女醫生擡頭看着傅珍心認真道:“我還是建議你先跟家裏人商量一下吧, 如果孩子确定不要的話,在家人的陪同下再來做流産手術。”
女醫生記得傅珍心,當然也記得當時陪她來的那個小心翼翼對待她的男人。這次看傅珍心一個人來,大概是以為她不想要孩子才一個人偷偷來的醫院吧。
傅珍心這下是立馬就聽懂了, 趕緊點頭加擺手,“是、是的,不、不是, 不是,我要, 要!肯定要!”傅珍心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了, 話說得壓根跟不上節奏, 急得眼眶都變得紅了起來。
她怎麽可能不要!
傅珍心緊緊地捂着小腹,簡直不敢相信,小腹依舊平坦,沒有一絲變化,但是裏面竟然有了一個生命。
一個神奇的生命。
傅珍心仿佛現在才終于對現在處的這個世界有了一種真實感,這并不是一場虛無缥缈的夢,是真切的,實實在在的,在這個世界裏她不僅有了一個愛人,還有了孩子,并且,以後她的孩子也會在這慢慢成長,而後結婚生子……
溫予清正在整理一份重要的投标書,他的兩道利眉緊緊地鎖在一起,雙眸因為認真思考問題變得比平時更加漆黑幽深。
看來,為了這次投标成功他還得再要的一些準備,根據他了解到的情況,除了他們景氏還有好幾家實力都挺不錯的公司也在争這個項目,他必須得做好萬全準備。
這應該會是他離開景氏做的最後一個項目了。
而景征榮,早就在确定溫予清暫時走不了時便整了整西裝跟頭發,勾着邪魁笑容不知去了哪。嗯,反正他的辦公室才剛剛裝修好,得多散散味。
電話響起時,溫予清翻着投标書的書并沒停,眼睛也還緊盯在上面,另一只手拿過手機手指随意一劃便放到耳邊,“喂?”
溫予清眉頭擰得更緊,他剛好看到标書的重中之重,整個心思都在上面,連聲音都泛着冷冽與微微的不耐。
不知電話裏的人說了什麽,溫予清翻着紙張的修長骨指猛地停住,眼睛還盯在标書上,卻不再是犀利幽沉而是透着滿滿的茫然與不解,像是遇到了最深奧的問題,絞盡腦汁都沒能讓他理解清楚。
電話裏應該又說了什麽,那雙漆黑的眼陡的睜大,薄唇微張,手上的勁一松,手裏的手機便“唰”地滑了下來,“砰”的一聲砸到了黑玉石的辦公桌面,打了一個轉後又“咚”地一聲掉到了地上。
溫予清卻依舊是呆怔住的模樣,手指虛握的姿勢都沒變動一下。
門突然被打開,鐘可馨踩着高跟鞋“蹬蹬”地快步走了進來,“溫經理,您要的文件我都找到了,全部都在這裏,您看一下。”
把整理好的文件鄭重地放到溫予清面前的辦公桌上,鐘可馨輕輕地籲了一口氣,撥開垂落到臉頰上的一縷頭發,挺直了身體,臉上閃着一抹得意與驕傲。
景征榮臨走前特意跟她打了聲招呼,讓她好好配合溫予清的工作。說她不僅是他一個人的秘書也是他弟弟的,并且讓她放心,不是白幹活,她的工資也可以拿雙份的。
鐘可馨當時拼命抑制着激動,努力讓自己表現的冷靜淡然,心裏卻是陣陣的熱血澎湃。讓她做兩個人的私人秘書,拿雙份的工資,即使……是景征榮或是溫予清對她的特殊關照,這又何嘗不是對她能力的一種認可。
鐘可馨以前所未有的幹勁投入到了工作中。
溫予清的手無意識地拿過桌面的東西,卻像個無魂木偶一般,只知道機械翻動着紙張。
兩秒後——
溫予清猛的一把推開手裏的文件站了起來,雪白的紙張從桌面滑落,翩翩飛灑,落了一地。
“溫經理——”
鐘可馨驚訝地叫出聲。
溫予清先是變腰似乎是想拿地上的手機,手在半路卻又着急地收回,而後手忙腳亂地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了一串嶄新的車鑰匙,一邊從地上撿起手機,一邊慌亂地放到耳邊喂喂着,腳步急促慌亂,黑亮的皮鞋從雪白的紙張上踩過,留下淺淡卻又格外刺眼醒目的腳印。
辦公室的門被大力拉開,而後撞到牆壁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鐘可馨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背對着空蕩蕩的門口。好一會,鐘可馨猛地狠狠咬住下唇,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眼裏嫉恨的光終于不再掩飾地傾洩而出。
能讓一向冷靜沉穩的溫予清這樣失态的,除了她知道的那個人……還能是誰。
電梯在負一樓停下,電梯門還沒完全打開溫予清便猛地沖了出去,邊跑邊按了一下的手裏的車鑰匙。
一輛漆黑酷炫的法拉利敞篷跑車在不遠處亮起了燈。
景樹衡在溫予清正式來公司上班的時候派人送了他這輛車,他當時面無表情地接過,車鑰匙卻一直被放在抽屜最深處,沒動過一次。
這不是他的東西。
但是,現在他什麽都顧不上了,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到她面前,真是恨不得立刻就能飛到她的跟前。
嘶吼的轟鳴聲震天響起,而後漆黑的跑車便像是白晝裏的幽靈一般,瞬間飛竄離開,眨眼間便消失。
傅珍心還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手放在小腹,身體一動不敢動,只能僵硬地翹首等待着溫予清。
溫予清最後只氣息不穩地留下一句“別動,等我。”之後電話裏便都是忙音。
傅珍心咧着嘴笑了一下,她能想象得到溫予清有多麽的激動,正如她一樣。
很快,可能只有十來分鐘,走廊入口處便出現了一個身姿挺拔的身影。
傅珍心看到溫予清身影的那一瞬心裏頓時就湧進了強烈的、沒來由的羞怯,眼睫毛一下子就垂搭了下來,慌亂又緊張不已地抖動着。
溫予清健步如飛地走了過來,而後在傅珍心面前屈身停下。他伸出了手卻又似乎不知道該碰她哪裏,只有一聲又一聲的喘聲強烈清晰地撲灑在她的頭頂。
傅珍心的臉已經很紅了,她偏側了一下頭,左手依舊捂着肚子不動,右手伸到身體左邊,拿起旁邊長椅上的報告單,低着頭遞給了溫予清,軟軟地叫了一聲:“吶。”
溫予清伸手接了過來,低頭看了一眼,擰了下眉而後繼續看着傅珍心的頭頂,看了一會目光又轉移到手裏的紙張上,接着擰眉,而後便是傻傻地來回重複着。
傅珍心等了一會便有些疑惑地擡頭,正對着溫予清看向她的同樣疑惑的眼神。
傅珍心頓時滿臉問號。他怎麽是這個反應???
“我……”
溫予清搖晃了一下頭,食指狠狠地抵了抵眉心。
不知怎麽的,紙上的文字他竟然全都不認識了。
傅珍心看到溫予清的鬓角全都濕透了,額頭還有汗珠往下滾落着,知道他一定是來得很急,心裏便生出些甜蜜。
傅珍心便擡起手想要拉下溫予清,好讓他坐下來歇一會。
這個簡單的動作卻吓得溫予清立刻握住她的手,手勁大的傅珍心都感覺到了痛意。
不過傅珍心的面上卻一點沒表現出來,輕聲溫柔地叫着溫予清,“清清,你快坐下來歇一下,你看你的額頭上,全都是汗。”
溫予清握着傅珍心的手順勢坐了下來,聲音卻帶着嚴肅,“你別動,不要擡高胳膊。”
溫予清這麽謹慎是有原因的。他隐約記得小時候村裏哪個孕婦只是擡高手臂挂了件衣服,肚子裏的孩子就流掉了,雖然後來聽說是什麽“習慣性流産”,但是……
溫予清沒跟傅珍心說他之前還做了一個夢,他又夢到了那個女人。
瘦小殘破的身體狠狠地抱着不斷踢打她的男人,她的下身已經被鮮血浸濕,鮮紅的血淌入了褐色的土地,留下一大灘腥濕暗紅的痕跡,而她卻依舊緊緊地抱着那個人,整個人似癫狂了一般,臉色雪白,雙眼卻如血般的刺紅,嘴裏喃喃詛咒着:“畜生…….你一定會……不得好死,斷子絕孫……”
聲音突然停住,帶血的眼突然看向旁邊躺着的滿臉是血的他,而後眼睛緊緊地盯着他繼續低喃,“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之後,她猛地爆發出驚人的力氣,緊緊地抱着那個男人,一起滾進了旁邊的長河裏……
傅珍心發現溫予清似乎有點太過小心了,想到女醫生之前取笑她的話,傅珍心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從小腹上拿開,而後清了清嗓子努力表現得淡定一點地對溫予清說:“醫生說了,我身體很健康,寶、寶寶也很好,不用太小心,心情也要放——”
溫予清的手突然放到了傅珍心的肚子上。
傅珍心的話一下子就卡了殼,身體立時僵硬地繃起。
“放輕松。”
溫予清把她沒說完的話給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