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
蘇玉彎下腰, 伸手想去抱那只小小狗,小狗“汪”地叫了一聲,往後退了一步。可是又不是躲她, 兩只圓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滿滿都是委屈。看得出雪狼內心是抗拒當一條土狗的,但為了能跟在主人身邊只能放下身段。不過被主人抱抱這種事就不能接受了, 畢竟他骨子裏是狼不是狗,被人親/親抱抱高高舉起這種事就算了。
蘇玉一笑,秒懂他的意思,換成揉了揉他的頭。雪狼這次沒有抗拒, 乖乖趴在地上,一截兒短短的小尾巴在身後快活地搖來搖去。
蘇玉站起身,雪狼一翻身也站了起來,歡快地跑在前面帶路, 只是跑着跑着畫風不對, 雪狼又恢複了高頭大馬的狼的模樣,渾身一片雪白。蘇玉用眼神警告了他一眼, 雪狼趕緊把身型縮小了一半,又把狼嘴換成狗嘴, 還把耳朵耷拉下來。蘇玉搖頭不滿,雪狼只好又縮回去一點點,這樣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成年的白狗, 比起先前那只灰狗, 形象氣質自然要好很多,考慮到他原來的身份,蘇玉總算放過了雪狼。
一人一狗走了一會兒,蘇玉總覺得哪裏奇怪, 仔細看了看地形,才發現原本在谷底該有的木屋不見了,谷底空蕩蕩的,要不是那幾棵古樹、水坑和一塊巨石還在原處,她都以為他們離開了谷底。
蘇玉忍不住叫住雪狼問道:“怎麽沒看到你之前住過的房子?”
這個谷底并不大,一眼就可以看到頭,突然少了一座房子,顯得特別突兀。
“我的住處有陣法保護,一般人看不到。”雪狼擡頭解釋道,似乎覺得不妥,趕緊補充道:“當然你不是一般人,想看還是可以看的。只不過咱們現在不是趕路嗎,就不用耽擱時間看房子了,免得我還要費勁把它收回去。”
蘇玉瞪了雪狼一眼,雪狼一個哆嗦,夾着腿蜷成一團,蘇玉的目光穿過雪狼頭頂,落到一塊巨石上,腦海中突然一陣鈍痛,眼前一陣模糊,似乎有許多塵封的記憶不停往外冒。
蘇玉快步朝那塊巨石走去。
“別去!”雪狼回過神,蘇玉已經越過他,雪狼急忙叫住她道:“那裏住着一個強大的魂魄,很危險!”
蘇玉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繼續往前走。那塊巨石就像一只神秘之手在召喚她,那股魔力不容她拒絕。
雪狼急得直跺腳,那塊巨石是黑石崖谷底所有活物的禁忌之地,因為一直存在,他反而忘了和蘇玉提那塊巨石。據說裏面住着一個沉睡的魂魄,也不知在裏面住了多久,反正比他早,雪狼當初離開魔域時,身負重傷,逃到了這個谷底,他當時傷太重,處于半昏迷狀态也沒太留意,等他養好傷,才發現他已經在那個神秘的鄰居旁躺了一個月。
黑石崖陰氣很重,終年白霧彌漫,是一個不可多得的藏身之所,而且這個鄰居似乎除了睡覺什麽事也不幹,雪狼糾結很久還是住了下來。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和那個神秘鄰居都過得相安無事,但前提是他們從不主動靠近那塊巨石,不去招惹它,現在蘇玉要闖進那個神秘鄰居的領地,萬一惹怒了它怎麽辦?
眼看蘇玉越走越近,雪狼終于忍不住了,沖上前死死咬住她的裙角。
蘇玉回頭,眉頭緊鎖,那個巨石裏蘊藏着未知力量,而且那股力量似乎和她相契合。
見她靠近,巨石突然發出淡藍色的幽光,雪狼從未見過這番景象,下意識就覺得危險,松口後退一步。
蘇玉伸手提了一下裙子,長發微動,下一秒沒入巨石中。
這是一條昏暗的路,兩旁都是逼仄的岩石,似乎僅能容她一人通過。蘇玉跌跌撞撞往前走去,越往裏走,頭腦越清醒。
記憶如轟鳴的潮水,洶湧而來。剎那間,她什麽都記起來了!
她是蘇玉,是鬼門老祖,她三十年前慘招殺劫,之後鬼門被滅,她化作一縷殘魂屈居在這黑石崖底,直到一個多月前的月圓之夜,借助百年不遇的陰氣暴漲之夜得以重生。
難怪她看這塊巨石眼熟,原來是她栖息了三十年的老地方。
蘇玉雙腳輕輕一點,鳳眼微眯,整個人騰空而起,霸道的氣息穿過每一個山洞,所有的阻隔在她面前都化為塵埃,她張開雙臂,長發在身後亂舞,她迎着風在巨石之間自由翺翔。在外人眼裏的石頭,在蘇玉如入無人之地。
巨石巍峨,內部層層疊嶂,蘇玉站在頂峰一覽衆山小,心中氣流翻滾,吐故納新,憋屈了三十年的郁氣一朝消散。
她這三十年可不是白白浪費的。她栖息的這塊巨石是從天庭隕落的,本身就蘊含無窮力量,可以滋養她的殘魂,要不是她受了重傷,區區一塊巨石又怎能禁锢得了她,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她無法掙脫巨石的禁锢,便躲在這巨石裏一邊養傷,一邊吸收能量。她有兩個魂魄,一個主魂,一個副魂,她把副魂像八爪魚一樣驅散到岩石縫中,晝夜吸食能量,她的主魂則修煉武技,因為無人陪伴閑的發慌,還順帶自創了一套拳腳功夫。不過到底是一縷殘魂,在晝夜更替的大多數時辰裏,她都在沉睡中度過。
她那日重生時走的匆忙,只帶着走了主魂,留下飽含修為的副魂在這巨石中,今日她受到召喚,進入巨石,副魂自然被她收回,兩魂歸主,蘇玉的實力暴漲。
蘇玉剛被雪狼帶到谷底時,她的副魂就覺察到了,興奮不已,恨不得立刻認主,可惜副魂沒有主魂的召喚出不了巨石,只好默默注視蘇玉來又默默目送她走。
要不是蘇玉心靈福至,朝巨石那兒看了一眼,恐怕她的主魂和副魂到現在還沒機會相認。
這會兒主魂和副魂纏繞在一起互敘衷腸,蘇玉正好挑挑揀揀她之前收藏的寶貝,都是她歷劫時随身帶過來一些東西。
打開乾坤袋,蘇玉扶額,裏面盡是些沒用的花花草草,也不是完全沒用,只是觀賞價值大于實用價值。那段時間為了讓落逸塵更喜歡她,她沉湎于配制香料,每天都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順便就把四海八荒的香花香草采了個遍。可等她歷了一次劫才知道這些雞肋的技能,在生死面前遠沒有修為和武技重要。
鬼門式微,落到只有中元節才能出現一次的地步都是她的錯,她既然重生了,又恢複了記憶和修為,自然不會讓鬼門長眠于地下,她要重建鬼門,恢複鬼門在六界的地位。
想到這兒,她稍微熱血了一會兒,把花花草草扔到一旁,繼續翻看乾坤袋,期望能看到自己常用的那些法器,但裏面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蘇玉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她爹将鬼王之位傳給她時特意讓她發誓永不關掉輪回之門,她當時還追問原由,她爹沒有跟她講明,只說了句她日後自會明白。
就因為落逸塵不喜歡孤魂野鬼的味道,便哄着她關閉了那扇門。直到在歷劫的最緊要關頭,她才知道為何就算她小時候被那些死狀慘烈的鬼吓得哇哇亂哭時,她爹還是執意把她留在輪回之地,原來那些看上去陰森可怖的陰氣,正是歷代鬼王修煉的力量源泉,也是整個鬼門依附的力量之源,而她親手毀了這一切。
蘇玉把乾坤袋扔在一旁,懊惱地把手插進頭發。腦海卻比之前要清醒了許多,如果說落逸塵纏着不讓她去練功,說練功會影響她的容貌還是無心之舉的話,那後來他知道蘇玉要歷劫的日子後讓她關掉輪回之門一定是刻意為之。至于她的乾坤袋為何沒裝法器,答案呼之欲出,當然是不想讓她活着回來。
就算是鬼門最低階的護衛平日也會随身攜帶自己的法器,更何況她那日是要歷生死劫,就算把全部家當帶上也是應該的。歷代鬼王經歷生死劫時都經過了充分的準備,修為才能更進一步,唯有她當做兒戲,錯信落逸塵,最後灰飛煙滅。
她到底是有多腦殘才會不檢查一下,到頭來鬼門那麽多法器,她一件都沒用上。蘇玉只恨自己傻,三言兩語就被人哄騙了,遭人算計,連帶着鬼族的數百年基業毀于一旦。
怨氣讓蘇玉的眼睛都快滴血了,奔騰的怒火在她胸中翻湧,全心全意愛過的人成了一步步謀劃她性命的人,怎不讓她心寒?她想沖到落逸塵面前質問他為何要害她,她究竟做錯了什麽,要這樣欺騙她。不,這些話蘇玉都不想問,都不解恨,蘇玉只想把落逸塵拖到歷劫臺上,讓他也嘗一嘗天雷滾滾的滋味。
蘇玉在岩石間狂奔亂竄,直到精疲力竭。
墨璇是昆侖派的弟子,落逸塵也是,很好!看來仙界為了颠覆鬼門還真是不遺餘力,一個用苦肉計,一個用美男計,都成功地留到了鬼門,留在了她身邊,蘇玉的目光變得森寒,既然仙界先動手了,也別怪她不客氣。
她不是剛入昆侖派麽,正好給了她一個複仇的機會,能跟墨璇和落逸塵接近,她可要牢牢抓住了,她不但要留在昆侖,還要成為最強的弟子,找機會複仇。
蘇玉打定主意,緩緩拾起地上那些七零八落的花花草草,收好乾坤袋,收拾好心情,邁步走出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