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絕情池水的解藥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把之前所有章節的标題改了一遍,七個字七個字的标題太難為我了,每次都要抓破頭,而且估計親們還看得雲裏霧裏,幹脆改成通俗易懂的,你們開心,我也開心 ╮(╯﹏╰)╭
「拜見世尊。」木樨完全沒想到這會兒摩嚴居然會跑到銷魂殿來。
「你師父呢?」摩嚴冷然。
「不是三尊議事去了嗎?」木樨莫名。
摩嚴放下心來,命令道:「你跟我來。」
木樨心裏咯噔一下,卻不敢忤逆。
摩嚴一直帶她到了三生池邊。
「師弟說,昨晚他與你整夜都在長留後山,可有此事?」摩嚴面無表情道。
诶?
木樨心裏警鈴大作,早上就一直盤在心頭的不安一下子得到了證實。這口供能對上嗎?
「是……」還是先兜着吧。
摩嚴眼中精光一閃:「大半夜的你們在後山做什麽?」
木樨一抖,是啊,大半夜他們能在後山做什麽呢?她腦袋裏一時轉過千百個說辭,可沒有一個足夠「無辜」到讓摩嚴相信。
摩嚴見她遲疑,心頭怒氣愈甚,他本就懷疑笙簫默編謊話哄他,現在看來确鑿無疑了,不禁冒火:「好啊,大膽孽徒!本就來歷不明,如今還滿口謊言,累你師父清譽。快說,那蠻荒結界異動是不是與你有關?」
雖然她确實去了蠻荒,可她來歷不明和蠻荒結界異動之間又有什麽邏輯關系啊?
木樨只得跪下,心一橫道:「世尊明察,弟子與蠻荒異動确無關系。」
「确無關系?」摩嚴狠狠道,「那你說,昨晚與你師父在後山做什麽?你師徒二人,孤男寡女,在長留後山待了一夜!此事傳揚出去,你要将你師父置于何地?」
木樨心下一震,飛速地在腦海裏搜尋脫身之辭。
見她仍不應聲,摩嚴心裏反而擔心不已,難道師弟當真與她……
「世尊息怒,」木樨忽然擡頭,「弟子昨晚只是去收集晨露而已。」
「收集晨露?」
「是,」木樨語氣堅定,「熟悉弟子的同門很多都知道,弟子之前時常跟着紫熏上仙學調香,如今上仙雖然……離開長留,但是調香技藝弟子一直未曾荒廢。最近弟子在嘗試一味新的香料,其中重要的配方之一……便是晨間潔淨的露水。後山有大量闊葉草木,晨光熹微之時露水豐富,所以弟子才想到夜半時守在後山。只是近日多事之秋,後山又人跡罕至,大半夜的師父實在不放心弟子一人前去,故而陪同前往。」
摩嚴怒色稍解,半信半疑質問道:「這點小事,你師父為什麽不說?你剛才又在猶豫什麽?」
木樨低下頭,怯生生道:「剛見世尊如此動怒,擔心被世尊怪罪……弟子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摩嚴盯着她,一時竟捉摸不透這話到底幾分真假。不過,依照師弟寵徒弟的性子,倒也像是做得出這樣的事情……
若真是這樣,倒是安心了。然而他還是鄭重敲打道:「你師父有心護你,那是你的造化。你可莫要恃寵而驕,闖禍惹事,牽累了你師父。」
木樨恭恭敬敬磕個頭:「弟子知錯,謹記世尊教誨。」
摩嚴嘆口氣,揮手道:「罷了,你且在三生池裏走一遭,此事便了結。」
三生池?!
怎麽好端端又要過三生池啊?!
木樨不自覺皺了一下眉。
「怎麽,不敢下去嗎?」摩嚴複厲色道。
「弟子遵命。」
木樨随即脫下鞋襪,走到三生池邊。
「師兄這又是幹什麽?」她正要下三生池,忽聽遠處熟悉的聲音阻止道。
看着笙簫默走過來,摩嚴沉着臉道:「師弟何必驚詫?只是讓她試煉三生池罷了。若她心思澄明,又有何懼?」
笙簫默冷然道:「既然這件事已經了結了,師兄又何必如此?」
摩嚴心裏不快,話卻說得堂皇:「身為長留弟子,既然入了仙門,本應摒七情除六欲,過三生池是基本要求。師弟當年可是在三生池安然無恙的,怎麽你的徒兒竟過不得三生池了?」
花千骨到底是他心裏永遠的高壓線,鬧出一次,長留已傷筋動骨,若是再來一個,實在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
小師弟,我這是為你好。
笙簫默還想說什麽,卻見木樨已經一腳踏進了三生池中。
摩嚴見狀,厲色稍解。
笙簫默怔了一下,心頭瞬間揪緊。
她對他的心思,他雖然不敢完全肯定,但是模模糊糊能感覺到。絕情池水到底會對她産生多大的傷害,他心裏實在沒底。
手心已暗暗聚了仙力,若她真被絕情池水傷了,他必不顧一切出手。
木樨面無表情的進入了絕情池。
一步、兩步、三步……
依然是透骨的冷,但僅此而已。
笙簫默的目光一刻都沒有離開她的身影。
眼睜睜看着她一步一步趟過絕情池,最終面無表情回到岸上。
木樨垂下目光不看任何一個人,欠身行禮算是複命:「世尊,師父。」
雙腿微微發青,卻毫無傷痕。
終究是有驚無險。摩嚴點點頭,淡淡道:「如此甚好,我與你師父都可以放心了。」
笙簫默站在摩嚴背後,緩緩閉上眼睛,神情殘酷如死。
「弟子告退。」木樨頭也不回地走掉。
木樨幾乎踏進銷魂殿就一路奔逃回調香室,轉身将門死死反鎖,發了瘋似的沖到香案邊,将一堆材料歸攏操作起來,手忙腳亂之間撞倒了三三兩兩的杯罐。
她來不及解釋,來不及多說一個字,委屈失落坦白統統來不及!趁着絕情池水尚未發作,她必須立刻馬上配置三生池水的解藥。
花千骨只是被絕情池水潑了臉,那慘不忍睹的樣子仍然歷歷在目!可她剛才大半個身體都泡在了絕情池,她知道自己的心是什麽樣子,她完全不能想象,那傷發作起來,她到底還能剩下什麽?
趁着煮香的空當,她将平日沐浴的木桶推到後院那個小水窪下灌了大半桶冷水。絕情池水的傷随時可能發作,她根本不可能配置足夠的解藥,只能用這個木桶稀釋,希望能抵抗大部分絕情池水的腐蝕。
三生池水的配方并不難,她之前在自己身上試過多次,配置過程已經倒背如流,但不知為何不是百分之百能夠配置成功,說起來偶爾和運氣沾一點邊。
将準備好的素材依次落入司幽之中,木樨緊張的牙齒都快咬碎了,這是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急火催之,乃成。
手心穩穩地聚集少許仙力,急速朝司幽推出一掌火冥決。
「噗」,一股火焰從她的手心噴出,橙紅色的火焰貪婪的舔着黑色的爐鼎,在她無比緊張的注視中一點一點漸漸化為青色。
木樨暗暗舒了一口氣,爐火純青則成了九分。
就在這時,整個房間內突然閃爍起五色光芒,一股有些詭異的香味慢慢從司幽中飄出來。
這香氣是她從來未曾聞到過的,和過去配置出來的解藥味道不太一樣。這香氣深邃如黑夜,廣袤如星空,仿佛寶劍出鞘,猶如枯木逢春,似世間最清冽的泉水,又似最永恒的烈火,似亘古無垠的大地,讓人仿佛一念之間,看透了千萬年的人世流轉、滄海桑田。
香味迅速彌散在房間中,讓她微微有些眩暈。
看着司幽中的藥汁漸漸變了顏色,木樨定了定神,撤了火訣,稍稍等藥汁中的氣泡散去冷卻,便連司幽一起端到後院的小空地,将藥汁與藥渣一股腦倒進木桶中,然後只穿着中衣踏進去,顧不得水的冰冷,整個人大半個身體浸入木桶中。
雙腿的疼痛如期而至,猶如火燒一般一點點爬上來。疼痛倒不如預想中那麽厲害,仿佛受到了什麽阻礙,尖尖鈍鈍猶如脈沖,一陣一陣的。木樨心下又緊張又害怕,只得無力的扒着桶沿,灼燒般的痛夾着水的冰冷,侵襲着她的全身……
笙簫默站在殿中,看着夕陽落盡,眼神一片虛無。
他是他的師父,她過了三生池水他本該慶幸的,可他卻發瘋一般千方百計想要一個答案。
她看他的那些眼神,在他痛苦之時幾乎舍命的相護,她娓娓道來的真相,她那般安心的靠在他的懷裏……
難道那些只是普通的師徒情誼嗎?
是他的幻覺嗎?會錯了意嗎?
華木樨,是我錯了,你錯了,還是絕情池水錯了?
天色漸沉,他一直站在殿中,她的房間竟然也沒有掌燈。
忍不住走到她房間門口,輕輕敲門:「你在裏面嗎?」
屋裏安靜漆黑,只有一絲香氣飄出來。
笙簫默更重地再敲兩下。
依然無人應答。
他心裏一陣煩亂,幹脆推門,可門居然從裏面鎖上了!
眼神一硬,直接揮掌破門而入。
一股濃郁的詭異的香味撲面而來,笙簫默心裏一空,不知為什麽突然有種滄海桑田一般的絕望。
屋內一片漆黑,他瞬間揮手點亮了屋內的燭火。
調香臺一片狼藉。
笙簫默很快在後院的木桶裏找到木樨。她扒在桶邊,大半截身體泡在冰涼的水中,嘴唇凍得發紫,已經昏睡過去。
他震驚不已,趕緊将她抱出來放回榻上。她渾身透濕,長發濕漉漉的黏在臉上,露在外面被灼傷的小腿刺痛了他的眼睛。
絕情池水?
不會錯!
笙簫默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時間諸多滋味湧上心頭。
他施了仙法将她的濕衣弄幹,讓她靠在他的懷裏,輕輕暖着她。
又覆了一道青光在她的腿上,緩緩替她愈傷。
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麽?
他又做了什麽?
執念……癡妄……
陣陣異香早已不動聲色地纏住他,如深淵,如叢林,如不可探知的無限蒼穹,讓他已然沉醉眩暈。
身體裏一股熾熱的力量緩緩流動着,猶如一雙誘惑的手,在他的血肉間來回攪動,漸漸侵蝕他的四肢和五髒。
眼皮越來越重,眼前漸漸模糊,他努力搖了搖頭。
卻見她睜開了眼睛,柔媚地攀上他的脖子,語氣暧昧:「師父,你喜歡我吧……」
他身體一滞。
她頃刻間吻住他。
這個吻無限柔情,猶如甜蜜的沼澤一樣将他陷進去。
恍惚間,突然她離開他的懷抱,遠遠被縛上誅仙柱,銷魂釘急速飛來,一根根刺入她的身體,她絕望地哭求慘叫,鮮血染透了她的衣襟……
「師父!……救我……救我……」
無數斥責的聲音回蕩着。
「孽障……讓長留蒙羞……蒙羞……」
「處死她……處死她……」
不!
他渾身忽然紫光大震!
淩厲的光芒擊碎了桌案和屋梁,整個房間都在搖晃!
陌生的、嘶啞沉淪的聲音遠遠近近,亦真亦幻,猶如空谷回音。
「……你愛她吧……很絕望吧……絕望吧……」
「……他們不會放過你的……不會放過你的……」
「……也不會放過她……不會放過她……」
不!
「你知道你是誰嗎……他為了你受九天落雷慘死……你卻不知道他的存在……」
「你愛的……愛你的……都會慘死……他們都是兇手……他們不讓你想起來……」
「……只要你點頭……我就讓你恢複那些記憶……」
「……你需要我……只要你點頭……」
只要你點頭……
木樨猛然驚醒。
笙簫默跪在地上,全身被耀眼的紫光包裹,雙目如同充血,眉心是清晰的堕仙印記,眼角也飛上了邪氣的紫色。
「師父!」木樨一骨碌坐起身,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一點點靠近她。他的雙眼如地獄一般深不見底,燃燒着令她恐懼的、沸騰的欲望。
未等她反應,他突然大力捉住她的肩膀,狠絕地吻下去。
木樨腦袋裏「嗡」的一下。
下一秒就被他摁回榻上!
這個吻深重而火熱,卻帶着莫可名狀的絕望和慘烈。瑩瑩郁郁的紫光緊緊包裹住她,猶如巨大的蛹,仿佛黑洞一般要将她吞噬。
她的心頭熱的要湧出一口血出來。
她并非初經人事,這濃烈沸騰的□□彤彤燃燒着,令她幾近沉淪。
可殘存一絲理智告訴她,她不能……
不是不願,但不能在這樣的狀況下,這樣異樣的他……
他一只手摁住她的肩,仿佛要将她的骨頭捏碎。另一只手伸向她的衣領,「撕拉」一聲将她半邊衣服全部扯碎。他下手奇重,從她的肩頭到胳膊瞬間留下五個清晰的血爪抓痕。
她吃痛悶哼,突然的涼意讓她打了一個寒戰。
聽她出聲,他一口咬在她的唇上。
她疼痛難忍,頓時滿嘴腥甜,一把本能的将他推開。
他仿佛被激怒,突然兇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瞬間噤聲,幾乎窒息!
一雙血眸盯住她,鮮豔的堕仙印記讓他看上去猶如邪魔!
她又難受又害怕,不能任他這樣,否則她非死在他手裏不可……
木樨咬咬牙,忽然将仙力凝在掌心,急速對準他的胸口一掌打上去!
轟的一下,笙簫默猝不及防仰翻出去。
木樨一骨碌站起來,警戒地看着他。
笙簫默緩緩從地上站起來。他雙目通紅如鮮血深潭,眉心的堕仙印記黑紫欲滴,眼角也染上駭人的紫色,一頭墨發飛舞而起,渾身閃爍着恐怖的殺氣,背後冒起一團深重的紫黑色霧霭,似巨大的華蓋,壯觀而邪惡,猶如妖王。
木樨吓呆了。
他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詭異香氣。
木樨瞪大了雙眼,一點點後退,最後退到了牆角。
退無可退!
她突然喚出一條捆仙索将他捆住!
笙簫默只是微微動了一下胳膊,「砰砰」兩聲脆響,捆仙索已經被他掙斷。
再喚一條,再次瞬間被掙斷。
捆仙索根本束不住他!
木樨手心凝聚仙力,再次一掌打向他。
可掌風在碰到他周身紫光的一剎,就被吸收的無影無蹤。
他此刻根本就是一個刀槍不入、不死不傷的怪物!
「師父,你醒一醒……我是木樨……你醒一醒……」她害怕地哭求着,徒勞的想把他喚醒。
他的雙眸血紅而空洞,她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但一定不是她。
突然,五道彩色光芒射過來,如同綢帶彼此編織交錯,将他身後那一團紫黑色的霧氣鎖在中央。
木樨不可思議地舉起雙手,看到這五色光芒的另一端連在她的五個手指尖。
笙簫默突然停住,不再前進。
木樨恍然,試着手指微微扯動,五色光芒猛然收緊,将那團黑霧勒住。黑霧仿佛有生命一般,想要努力沖破光帶的束縛,與五色光芒激烈地對抗着。
笙簫默突然站不穩似的退了一步。
原來如此。
木樨撐開雙手,如同傀儡師一般将那五色光芒一點點拽緊。
五色光芒如同最堅固的繩索,緊緊捆住那一團黑霧,她能感覺到那股黑霧垂死般的掙紮,從一道道光芒的縫隙中逸散出來。她的指尖被拉扯的抽痛,好像指節都要斷掉,但她依然艱難地一點點繼續收緊雙手,眼神決絕,仿佛要将那團黑霧勒死。
黑霧一重一重似跳動的骨節,在五色光芒編織的牢籠中橫沖直撞,仿佛叢林野獸被困在陷阱中,好像随時要滅亡,又好像随時要爆發。
終于,黑霧漸漸失去了力氣,一點點消失在層層疊疊的五色光芒之中,了無痕跡。
笙簫默一頭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眉心的堕仙印記緩緩熄滅下去。
木樨看着他倒在地上,愣了半晌,終于崩潰般癱軟在地,卻半口氣都哭不出來,就那樣面如死灰般的流淚。詭異的香味淡了下去,一切仿佛夢醒,又似乎回到了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