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顏色微微變了一下，依然有點暗，但隐約能看清前方是一條無盡的洞口。一團霧氣冷飕飕地從洞口席卷而來，蘇玉打了個寒顫，墨璇問：“你會感覺到冷？”

蘇玉點點頭，心想，何止是冷，簡直是冰寒入骨，她還穿着夏季的裙子，沒想到出門過個節就變成了冬天。

墨璇的臉上有一絲凝重，道：“我們沒有走出鬼宮，我猜那人把我們帶到了冰窟窿。”

蘇玉哆嗦了一下，臉已經凍僵了，嘴唇也凍得發白。墨璇抓住蘇玉的手，一股暖流傳過來，蘇玉的頭有些暈，腳也發軟，如果不是那一絲溫暖，她恐怕早已經凍得迷糊過去了。

“冷！”蘇玉輕聲哼道，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倒。小灰狗從她懷中蹦了出來，大概也是凍得狠，一排小乳牙咬得嘎嘎作響，小灰狗嗷嗚了一聲，朝白霧深處跑去。

墨璇長臂一伸，把蘇玉摟在懷裏。就像蓋了一條溫暖的毯子，蘇玉閉着眼，脖子縮了一下，摟住墨璇。

墨璇的身體微微有些僵硬，懷中的小冰人還不自知，扯着他的衣襟繼續往裏鑽，墨璇想制止那雙冰滑的小手，冰涼的指頭感覺到他的抗拒，似乎有些不滿，輕輕戳了他的胸膛一下，那輕輕一點，本來毫無力度，但墨璇就像是被人點了穴一般，大腦一片空白，肢體不再受控制。

冰涼的小手輕輕試探了一下，見前方沒有阻力，似乎有些雀躍，繼續往前深入，墨璇看到那雙肆意妄為的小手，知道自己應該拒絕，可是內心深處，卻有一股躁動，不但不想抗拒，反而希望更近一層。

鬼使神差般，墨璇放棄了抵抗，任憑蘇玉的小手輕輕解開他的衣襟，把冰涼的臉貼了上去。

墨璇抱住蘇玉，蘇玉很輕，小小的一團縮在他懷裏，冰涼的手環繞在他腰上。墨璇的腳步有些淩亂，他體內翻江倒海，熱浪沸騰，眼前的小人兒還不知危險降臨，軟嫩的冰滑小臉貼在他胸口，偶爾還呼出一口氣，讓他渾身酥癢。

“你到底是誰？”墨璇輕聲嘆道，一只手猶豫半天終于輕輕落在蘇玉柔軟烏黑的頭發上。

從第一眼見到蘇玉，他就莫名被她吸引。蘇玉的一舉一動，一個眼神，一個微小的動作，墨璇都毫無遺漏地看在眼裏，墨璇自問自己從來沒有對任何人如此這般關注過，這種注意力以往除非是在與人對決生死攸關時，才不會漏掉對手的一點細微變化。可是在日常修煉中，他幾乎是放空自己的腦子，從來不去關注其他人，是以他在昆侖派生活了這麽多年，門中弟子他都很少來往，可以說這麽多年了，他從未在乎過任何一個人，可是偏偏遇到了蘇玉，明明是一個才經過幾次面，相處不過幾日的陌生人，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在她身上，只要看到她，他就有說不出的心安。

方才在街上，兩人一前一後走着，蘇玉幾乎是悄無聲息就消失的，若是換了旁人，隔着兩三步的距離，一直不說話，又混在人群中，恐怕一時半會兒察覺不到人走丢了，可是墨璇在蘇玉消失的瞬間就察覺到了，因為，他的神識一直挂在她身上，就算他沒牽着蘇玉走，他和蘇玉還是保持着若有似無的聯系。蘇玉像是被某種神秘力量突然卷走的，墨璇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于是才追過來。

墨璇低頭看了一眼在懷中熟睡的蘇玉，眼睛裏露出一抹柔和的光，遇見即是緣分，他這一生，打交道的人如白駒過隙，不可計數，但真正留下來走近他心裏的屈指可數，有些成為了摯友，有些成為了路人，有些成為了遺憾。他不知道認識蘇玉會帶給他什麽，是福還是禍，他只知道，如果讓他現在就放下蘇玉，和她不再有交集，他會千般不願意，萬般不舍。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遵從本心罷了。

渾然不知自己伸出小魔爪的蘇玉正睡得香，冰窟窿是極寒之地，尋常人自然是扛不住的，但是一旁有天然小火爐的蘇玉就另當別論了，就像在冰雪天蓋着厚厚的鵝絨被，一旁再生着小火爐，任他外面世界冰天雪地，蘇玉這兒都是春暖花開，溫度宜人。

蘇玉熟睡之後并不老實，一會兒磨個牙，一會兒動來動去，就像一只調皮的小松鼠，總在提醒你她的存在。

墨璇抱着蘇玉席地而坐，他需要一些時間來判斷所處的位置。一晃三十年，他離開鬼宮太久了。

曾經這裏的一草一木，每一個角落他都去過，這個冰窟窿他也待過，現在故地重游，百感交集。

冰窟窿并不是一直都冷，在晝夜交彙的那一刻，冰窟窿的結界會消失一瞬間，如果運氣好，他們就能離開，他現在要做的事就是等待。

不過在結界消失之前，這裏的溫度會降到讓人難以想象的極點。他曾經服用過崔岩給他的藥丸，可以抵擋極寒之氣，可是蘇玉，他看了一眼她蒼白的小臉，不确定她能不能扛過去。

墨璇把自己體內的靈氣又輸送了一分給蘇玉，蘇玉的臉色紅潤了一點，但下一秒，又變得蒼白。看來這樣子是沒效果，墨璇想道。

墨璇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蹙眉思索，他不确定歷經三十載，他體內的藥效還有多少，但他現在能抵抗極寒之冷就說明當年服過的藥還是有用。

墨璇咬了一口食指，一粒殷紅的血珠冒了出來。墨璇蘇玉的臉轉過來，把手指放到她唇邊，輕捏她的下颚，撬開她的口，擠入一滴血。

血液染過她蒼白的嘴唇，讓她的顏色好看了一點，墨璇又擠出第二滴。

血珠順着她的嘴角流了出來。墨璇想都沒想俯下身用舌頭頂回去，只是沒想到他遇到的不是堅硬的牙齒而是柔軟冰涼的一小段舌頭，蘇玉突然睜開眼，墨璇的頭腦嗡地一聲炸開，他被蘇玉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