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情敵的直覺

一場筵席頓時冷了場,笙簫默見狀,也不再說什麽,對木樨淡淡道:「木樨,跟我回去吧。」轉身就走。

木樨點頭,收了劍跟上去。

「儒尊留步,」見笙簫默離開,陵陽少謙追上前挽留道,「還請借一步說話。」轉而對木樨柔聲道,「木樨,讓小妹陪你走一走。」

木樨心裏沒底,只是看一眼笙簫默,卻見他眼神沉靜,安慰似的點點頭。

「爹爹真是太過分了,」走出大殿,拂安不滿的忿忿然,「木樨,你千萬別生氣。」

木樨寬慰的笑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畢竟是我給你和長留下的請帖,本來以為爹爹答應了就沒什麽事了。」拂安頗有點委屈。

木樨撇撇嘴,其實她也完全不明白這個南靈仙尊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如果如摩嚴所說,幾百年來和仙界關系冷淡,那就幹脆不要接觸啊,下了帖子請人來,卻又要給對方難堪,這是刷的哪門子存在感?

「拂安,我不明白,你爹爹為什麽這麽讨厭仙界?」木樨實在不解。

拂安垂下眼簾,眼裏是少有的頹然:「木樨,本來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我以為爹爹慢慢就不會在意了。可沒想到,他心裏還是難受。」

她頓了頓,聲音低下去:「爹爹曾經有一位摯友,兩人交情頗深,互為知己。一千多年前,那位前輩獲罪被九重天宮處以死罪。九重天宮對他的罪行諱莫如深,整個仙界無一人敢為他鳴不平。爹爹氣急,冒險殺上天宮欲直谏帝君,可惜還是晚了一步。自那以後,爹爹便與仙界關系冷淡了。」拂安的眼神低落下去。

「原來是這樣……」木樨有些悵然。

「木樨姐姐,你是不是以為,仙界沒人相助,是因為我爹爹性子古怪? 」拂安擡起目光,自顧自笑了笑。

「怎麽會……我沒有這麽想。」木樨搖頭,真誠道。

「我爹在仙界曾是德高望重的仙尊,你們長留的上一任掌門,曾經和爹爹也是好友呢,」拂安笑着,卻有苦澀的味道,「爹爹說,那位前輩出事以後,本來以為長留不會像其他仙派那般明哲保身,至少能出來說一句公道話,可沒想到,連貴派也勸爹爹不要插手。」

木樨突然記起笙簫默的話:「師父還在世的時候,曾經有心結交,結果南靈仙尊根本一點面子都不給。師父是什麽人?被這老頭直接趕回來!」

原來竟然有這一層淵源。

長留在仙界地位至高,處事公允不偏幫,常常是主持大局的中間人角色,想必正是因為如此,當年南靈仙尊求助長留被拒,對長留的怨恨才會比對其他仙派更甚吧。

他已無從非難故去的衍道真人,所以在朱木宴上,才會縱容衆人群攻她,說到底,不過是賭氣,賭氣罷了。

「是爹爹……」兩人走入偏殿的園子,拂安忽然對着遠處小聲喚了一聲。

木樨回頭,南靈仙尊背對着他們,面對着一座清幽的亭臺伫立。亭臺閃着幽幽的藍色光芒,如夢如幻。

拂安悵然道:「我爹喜歡下棋,那位前輩恰好善弈棋,兩人常在一起對弈。那位前輩據說死狀凄慘,屍骨無存。他獲罪罹難前,與爹爹最後一次對弈便是在此處,爹爹因此将這裏設了結界,不準任何人進入,取名『弈冢』,時而前來祭奠故人。」

「想不到南靈仙尊,竟然是一位如此重情重義之人,」木樨淡然一笑,「之前,是我誤會令尊了。」

拂安聽到她這麽說,心下開心,忙轉過來對她道:「當然當然,我爹和哥哥,都是很好的人呢。只是他們久不與仙界來往,厭惡虛情假意明哲保身的人,才會被仙界傳成那樣的。」她擰起眉頭義憤填膺,「仙界那些老頭子最喜歡給人扣帽子,誰不順他們的意,不分青紅皂白就是妖魔邪派,我真真不願意和他們來往。」

木樨算是知道「老頭子」的出處是哪兒了……

「我也屬于仙界,那你還和我來往?」木樨挑眉,故意逗她。

「木樨姐姐你當然不一樣啦。」拂安挽着她開始撒嬌,「我覺得你和那位儒尊都是很好的人,和他們不一樣。」

木樨笑出來,在她眼裏,仙界除了好人,都是老頭子吧?

似乎聽到背後有聲音,南靈仙尊緩緩轉身,正對上兩人。

「爹爹——」拂安拉着木樨上前。

「拜見仙尊。」木樨規規矩矩行禮,不卑不亢。

「姑娘請起吧。」南靈仙尊淡淡道,語氣裏卻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冷絕和壓力。

拂安撅嘴,似乎不滿自家爹爹剛才的不客氣,小聲埋怨道:「爹爹既然同意下貼,木樨和儒尊就是女兒請來的客人,爹爹剛才在殿上那般,叫女兒都下不來臺了。」

南靈仙尊愛憐的摸了摸拂安的頭,似乎剛才那麽一折騰,他也感覺對客人太過,已然有了後悔之意,然而面對晚輩又不便直言,便對着木樨簡單道:「老朽無心之舉,姑娘不要介懷。」

「仙尊請不要自責,晚輩惶恐,」木樨趕緊謝道。聽了拂安說那些舊事,面對這個至情至性的老人,她早就沒了脾氣,只剩心下感念,忍不住勸道:「剛才偶然聽拂安講起這『弈冢』舊事。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傳為千古佳話,今日聽仙尊與故友的故事,實在感念。 晚輩年紀尚輕,自知沒有資格評價前輩們。只是晚輩曾見,多少人縱使生前呼風喚雨,故去以後不過青冢一方,黃土一抔,百年之後,便沒入塵埃無人知曉,從此煙消雲散。而那位故人千年之後,世間尚有人惦念拜祭于他,只此一幸,已勝過六界多少叱咤風雲之輩。想必那位前輩九泉之下,也是欣慰的。還望仙尊不要太過傷懷。」

南靈仙尊聽她這麽說,感懷不已:「多謝!姑娘此番寬慰,千年來還是第一次聽到。想不到姑娘如此年紀,竟然能有這樣的見地。」他嘲弄般的一笑,「這仙界多少尊榮高位之人,怕是都被姑娘生生比下去了。」南靈仙尊嘆了一口氣,柔聲道:「姑娘既是素阿劍的主人,老朽能否請借素阿劍一看?」

「當然可以,」木樨點頭,随即祭出素阿劍遞過去。

南靈仙尊剛觸到素阿劍,突然被一股強烈的劍氣震開。

「哎呀……」拂安驚呼。

「這素阿劍很有靈性呢,知道我是陌生人。」南靈仙尊不怒反笑。

木樨尴尬地撓撓頭,如哄小孩子一般對素阿劍小聲道:「素阿,別擔心,沒事兒的,就讓仙尊看一眼吧。」

素阿劍青白色的劍光閃爍了一下,似乎表示了同意。

「這次應該可以的,」木樨再次将素阿劍遞給南靈仙尊。

南靈仙尊小心翼翼的拿起來,感覺到一股純正的火之仙力在劍中緩緩流淌,與素阿劍本身的靈□□融滲透。

「好純正的火性仙力,木樨姑娘不愧是儒尊的徒兒,修為深厚若此。」南靈仙尊有點驚訝。

木樨不好意思地笑笑:「仙尊謬贊了。是師父渡了我一些仙力,又幫我梳理了身體內的靈氣。我自己哪有這個水平?」

「想不到儒尊對徒弟如此愛重。」南靈仙尊微笑,「如此甚好。」随即将素阿劍還給了木樨,對拂安溫柔道:「拂兒,你請來的客人,你可要好好招待。明日你和謙兒可以帶着他們四處走走。」

「好的,女兒遵命。」拂安見狀,知道父親态度已然轉變,開心的承下。

木樨回到客廂的時候,見笙簫默一個人坐在廊下的臺階上,廊下燭火搖動,從他的身後打下一道逆光,他的表情埋沒在陰影裏看不清。

木樨心下一緊,他們這次來,到底是代表了長留,她今天在朱木宴上太沖動了,定然是讓笙簫默受到了壓力。可是,那乘風老怪的話實在難聽,她就是摁不住啊。

「師父,」木樨垂着頭走過來,趕緊認錯,「今天弟子在朱木宴上太沖動了,給長留和師父帶來了壓力,弟子知錯了,請師父不要生氣。」

「知錯?你做錯了什麽?又随便往自己身上認?」笙簫默擡頭看他,語氣倒是責備,可說出來的話完全和她想象的不是一路。

诶?

木樨默默看着他,完全沒理解這番話到底什麽意思。

笙簫默拍拍身旁的臺階,示意她坐下來。

木樨誠惶誠恐挨着他坐下來。

笙簫默凜然道:「我後悔帶你過來了。竟然不知道他們存的是這樣的心思。」他轉頭看着木樨,「以後任何時候,都不許沖在師父前面,知道嗎?」

木樨聽罷此言,心裏頓時翻江倒海,只得低聲道:「只怪那乘風老怪說話太難聽了,弟子實在是氣憤,才忍不住出手。」

笙簫默嘆口氣,語氣溫和了些:「我沒有怪你。只是以後若再遇到對方言語相激,你一定要冷靜。他們若口不擇言,師父自然會教訓他們。只是這樣的場合,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們不知道對方的底細深淺,貿然出手太危險了。」

墨冰仙擺的那一道現在想來還是有些後怕,木樨忙點點頭。

「既然呆在這裏不舒服,我們這兩日就打道回府吧。」笙簫默溫和的笑笑。

「這就回去嗎?」木樨有點驚訝,「咱們不是還帶了任務嘛?」

笙簫默不屑道:「那是師兄的任務,可不是我的。他要想做什麽,讓他自己來。」

啊哦!也不知道摩嚴在遠方有沒有打噴嚏?

不過想着回去面對摩嚴的「咆哮」,木樨在心裏做了一個囧臉。

「師父,其實南靈仙尊,也沒那麽難纏,剛才我正好遇到他,也聽了一些往事,」木樨笑笑,撓撓頭,「南靈仙尊不是壞人,只是有些過往的心結罷了。」

笙簫默沒好氣道:「你倒替他們說話了。」

木樨趕緊讨好般道:「哪裏?這不是想着要是真能有所緩和,也能對咱們長留有點好處嘛?」

笙簫默搖搖頭,無奈道:「你這話說的,越來越像師兄了。」

像摩嚴???

NO!!!

木樨趕緊舉起小拳頭,立誓一般道:「師父說什麽時候回去,就什麽時候回去!絕無二話!」

笙簫默「噗嗤」笑出來。

「你們這兩天就要回去了?為什麽呀?」拂安驚道。

「我師父是三尊之一,長留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參與定奪的,我們已經出來半個月了,必須要回去了。」木樨還是找了一個看上去比較容易接受的理由。

拂安撇撇嘴,并不買賬:「少來!儒尊可是三尊裏閑工夫最多的。」

果然笙簫默的「閑人」名聲,都傳到南靈仙域了……

「哪有你說的那麽誇張?長留的很多大事,都必須要三尊和九閣長老一起讨論,這是制度,不是一兩個人說了算的。」木樨糾正道。

拂安滿臉都寫着「不相信,伐開心」。

木樨笑着揉了揉她的沮喪臉:「哎呀,不要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好嗎?我給你帶了禮物呢。」

拂安一聽「禮物」,立刻整個人都立起來了。

木樨拿出一個小木盒,盒子裏是一個精致的小瓷瓶和兩個白色的小塊。

「這個是我自己調的『玉桂香』,就是桂花的味道,銷魂殿裏有一棵玉桂樹,滿樹花開的時候,整個房間都是這個味道,我很喜歡。」木樨把小瓶子遞給她。

拂安好奇的接過來:「桂花香味?那用幹花不就好了?還需要特別調制嗎?」

木樨笑笑,一臉享受的表情:「這可是繁華盛開時的味道,幹花和這個比可是差得很遠呢。」

拂安半信半疑的打開瓶子,一股淡雅鮮活的香氣輕輕飄出來,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滿目雪蕊開到荼蘼,淡香流轉,鮮活而潤澤,似乎被微風帶起,充滿了勃勃生機。

「好啊,你們在這裏偷偷品香,居然沒有我的份。」少謙尋着香氣走進來,将私分禮物的兩人逮個正着。

「哎哎哎,我們兩個姑娘說閨房話呢,可沒有你的份。」拂安調皮的湊上去,故作嫌棄的把他往外趕。

少謙氣道:「木樨,你好生偏心,就給小妹帶禮物,居然沒有我的。」

拂安故意擠擠眼戲谑道:「我可是木樨的妹妹,你是她什麽人?也敢來要禮物?」

「我……我是她哥哥!」少謙毫不退讓。

拂安大笑,朝他擠眉弄眼:「陵陽少謙,你也有這麽慫的時候呢!」

少謙拿眼睛瞪她。

木樨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趕緊道:「好了,你倆別搶了,我都來了還能不帶雙人份的嗎?」拿出另一個盒子遞給少謙,「少謙兄,這是給你的,兩份一模一樣,童叟無欺。」

少謙愉快的接過來打開,還不忘給拂安一個白眼。

「這個也是香嗎?」他好奇的拿起那個雪白剔透的小塊。

木樨道:「對,不過它叫『無味香』,本身沒有任何味道,但是可以吸附味道。一般放在衣櫥中,衣物洗過以後,會有水氣;放在木質的櫃子中,也會沾上木頭的味道。無味香可以吸附這些味道,讓衣料幹淨不帶任何氣味,穿在身上,只會有你自己身體的味道。」

沒辦法,銷魂殿裏的幾只太難伺候,她和青蘿都喜歡『玉桂香』,可是笙簫默和火夕是男子,不喜歡用香料,但是不給他們調制一款,兩個人又覺得受到了歧視十分委屈,所以她設計了無味香。大家各取所需,絕不打架。

陵陽少謙驚喜道:「只聽過有味道的香,居然還有消除味道的香?」

木樨笑笑:「當然啦。我知道南靈仙域氣候溫熱潮濕,如果少謙兄不喜歡潮氣的味道,用這個淨衣,是非常合适的。」

「實在是意外之喜。」少謙欣然笑道。

「我知道你們南靈仙域盛産寶物,定然什麽稀罕東西都見識過。這也就是好玩之作,還請兩位不要嫌棄啊。」木樨歪着頭開玩笑道。

「這樣精巧的香,除了長留的銷魂殿,普天之下怕也是獨一份吧,何談嫌棄之說?」陵陽少謙看着木樨的眼睛,語氣卻很認真,「多謝了!」

拂安見狀,趕緊把少謙往外趕:「好了好了,拿了你的禮物趕緊走!我和木樨還有悄悄話要說呢。」說着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好好好,不打擾你們說悄悄話了。我走就是。」少謙一臉無奈離開。

「木樨,你覺得我南靈仙域怎麽樣?」拂安回來,拉她坐在桌前,支着下巴問她。

木樨從桌上琉璃盤裏拿一顆葡萄塞進嘴裏,點頭:「嗯,葡萄不錯。」

拂安急道:「哎呀,我是說和長留比,怎麽樣?」

木樨翻個白眼,一個溫帶山地,一個亞熱帶海島,有毛可比的?

「各有各的好啊。」木樨繼續抓葡萄吃,葡萄真的不錯。

拂安咬咬唇:「那你覺得,我哥哥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

「人怎麽樣?」

「少謙兄?人很好啊。」木樨看着她,什麽亂七八糟的。

「那……你喜歡他嗎?」

「噗!」木樨一口葡萄噴出來,下一秒就被葡萄的汁水嗆到,開始狂咳嗽,咳得整個人都要喘不上來氣了。

搞什麽啊?

「你開什麽玩笑?」木樨給自己拼命順氣,孰不知剛才那一下她差點就一命嗚呼了。

拂安一臉正經:「我沒開玩笑,我說的是認真的。」

木樨扶額:「我跟少謙兄就見過一兩面,哪有什麽喜不喜歡的?你別鬧了。」

「可是我覺得你和我哥哥很般配呢,再說了,我哥哥還救過你的命,這可不是一般的緣分。」拂安不死心。

「救過我的命我就要嫁給他?那我師父還救過我的命呢,還不止一次,我是不是也要嫁……」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木樨趕緊剎車改口,「……那個,我是說,這兩件事情不能聯系在一起的。」

拂安垂着頭,看上去十分失望:「你就真的對我哥哥一點好感都沒有嗎?一丁點兒可能性都沒有嗎?」

木樨嘆口氣,還是決定正正經經地把這件事和她說明白:「拂安,喜歡一個人是很複雜的一種感情,只有自己心裏才明白。般配不般配,都是外界的眼光,沒有價值的。」

拂安看着她,突然好像反應過來什麽,追問道:「你這麽說,是不是因為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木樨心下一驚:「哪有……」,她對着拂安勉強笑了一下,仿佛瞬間陷入巨大的失落,「拂安,我不想說這件事了。我回去了。」

「哦。」拂安看着她轉瞬之間巨大的表情落差,識趣的不再追問。

木樨站在海邊,看着海面愣神。海天交接處,新月如鈎,倒映在海面,純美如幻境,美得驚心動魄,又令人潸然淚下。

鏡花水月,水月鏡花。

「木樨。」背後是一個熟悉的聲音。

木樨轉身,看到陵陽少謙站在她身後,語氣坦然:「少謙兄這麽晚叫我出來,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早些時候拂安深深淺淺的試探,她也大概能明白少謙想說什麽。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少謙聽她此言,心下已明白了□□,語氣反而輕松:「我知道小妹今日說了不少胡話,你不要介意。」

木樨淡淡道:「拂安也算我半個妹妹,不會真計較。」

兩人似乎都避重就輕的提及「胡話」的內容。

陵陽少謙沉默半晌,盯住她的眼睛:「只是那個問題,确實也是我想當面問你的,」他頓了一下,目光灼灼,一字一頓,「你和我之間,真無可能嗎?」

木樨心下一沉,垂下了目光。

她對人一向都比較溫和,如果有人求助她,她如果能答應都會答應,拒絕人的話好像總是很難說出口。可唯有在感情上,最容不得遲疑和搖擺,否則,既是對他人的傷害,也是對自己的亵渎。

木樨深吸一口氣,決然道:「少謙兄,萍水相逢,崂山一戰得你相助,我感激不盡。只是感情的事情,需要機緣。你我相識不深,遠隔千裏,這件事無從談起。我與拂安一樣,敬你如兄長,沒有其他想法。少謙兄身份人品皆為上乘,未來肯定會遇到一個相配的有緣人。」

陵陽少謙心下苦澀。她這一番拒言滴水不漏,恐怕是早就想好了的。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長久的沉默。

「少謙兄,我要說的都說完了。這幾日多謝款待。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這樣無聲相對,也是徒增尴尬。

「木樨!」陵陽少謙深吸了一口氣,仿佛積蓄了力量,語氣中卻是刺骨的冷絕:「你跟我說一句真話,你喜歡的人,是不是他?」

他?!

木樨怔住!

她無需回答了,因為表情已經出賣了她。

「他」分明無名無姓,兩人卻心知肚明。

陵陽少謙沉下目光,郁郁道:「看來是了。」

木樨努力平複心中翻江倒海的眩暈感,良久,緩緩道:「何出此言?」

陵陽少謙平喘一口氣,凄涼一笑:「愛慕一個人,便會不由自主的關注他,眼神會跟着他走,很多時候自己都意識不到。我是這樣,」他盯着她的眼睛,「你也是這樣。」

木樨如遭重擊。

緩了好一會兒,她終于找回了一點平靜:「少謙兄,這沒有任何意義,我自己的事情,讓我自己處理好嗎?」

陵陽少謙緩緩搖頭,眼裏已是頹憂:「木樨,你所愛慕之人若是旁人,我無話可說。可你知道,他不一樣。他不是你可以動心的人,你這樣跟他回長留,就是把自己往深淵裏推。若有一日,你的心思敗露,你們如何面對彼此?長留又會如何處置你?你真的想過嗎?」他看着她,眼裏已有悲憫之色,「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我不能看着你陷入一個可以預見的悲劇裏。」

木樨心中黯然。

她沒想到,第一個看穿這一切的,居然是陵陽少謙這個完全的局外人。

良久,木樨冷然道:「這是我的事,不勞過問了。」轉身離開,自始至終再不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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