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南靈仙域
「嘿嘿……」木樨放下杯子,忽然自顧自傻樂了一下。
「你笑什麽?」笙簫默問道。
木樨抿着嘴,羞赧的搖搖頭,眼裏已經有了微醺。
她忽然覺得很輕松,好像背着的一塊大石頭終于放在地上了,滿天有星光在飛。
清醒便會糾結,醉了又很混亂,微醺剛好。
「我好像喝的有點多了……」木樨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不過,我覺得很開心,師父,我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覺啦。」
笙簫默欣然笑道:「好啊。」
木樨慢慢站起來,還能站穩。她慢慢朝門口走去。
關節好像裝了彈簧墊似的,有一種欲倒不倒的韻律。
這個感覺,這個腳步,怎麽這麽熟悉……
木樨一個機靈,痞子劍法!
她一手揮開門,月光如雪,灑滿空曠的殿前,美若秘境。
「師父,跟我試劍吧!」她轉頭,笑的自信又狡黠。随即喚出素阿劍,躍身跳到庭院中央,潇灑的拱手:「師父,請賜教!」
笙簫默心領神會地一笑,也躍身瞬移到她面前,喚出純鈞劍。
兩劍相交,發出清亮的一聲脆響。
木樨能感覺到這股微醺的酒力以丹田為中心,向四周發散,仿佛無數細線,牽動着她的腳步與手中的劍招。那曾經讓她感到迷幻而詭谲的步伐,如今竟然像是與生俱來的記憶一般。
原來,那是醉酒之舞。
兩把劍在空中交相輝映,如同一雙翻飛的白雁。
她步步前進,畫着靈活的曲線,招招皆為攻勢,笙簫默慢慢後退,順着她的劍步盤旋,只防不進,直到快退到角落,他忽然空翻到她身後,一劍刺來,木樨如醉倒一般後傾畫了一個弧線迅速轉身,側身以他握劍的手為軸,再次翻到他身後,朝着他的後背用手肘敲下去。這一招她很久以前對戰狐青丘用過,然而這次,她不僅力道和速度早已快過當時,更增加了下盤的動作,她用腳勾住了他的左腳踝,将他的下盤往回拉,手肘卻将他的上半身往外敲,眼看他就要失去平衡在地上摔個大馬趴。
就在這時,笙簫默未握劍的那雙手忽然撐出一股掌風,他順着掌風觸地的反作用別住她的腳,将她也帶倒,兩人以腿為軸心在空中快速橫翻了三圈。
笙簫默穩穩落地,可木樨哪裏站得住,站在地上晃了晃就要栽倒。他手疾眼快扶住了她。
木樨歪着頭看了他一眼,眼皮垂了一下,就再睜不開了。
「哎……」居然就這麽睡過去了?
笙簫默無奈搖搖頭,輕輕将她抱回她的寝殿。
将她放在榻上,拉了被子給她蓋好。木樨已經睡過去了,卻本能的用腳尖去踢另一只腳的鞋子,好像不舒服似的,可是踢了半天也沒踢掉。
看來她是不習慣穿着鞋子睡覺啊,笙簫默遲疑了一下,幹脆半跪在榻邊,幫她把鞋襪脫下來,卻意外看到一雙殷紅色的腳。
木樨似乎因為腳突然□□在外面,怕冷似的「嗖」一下縮到了被子裏。
那是……
他是花眼了嗎?
「從此刻開始,我願意信任你笙簫默一人。」
他終于沒有拉開被子核實。
笙簫默努力定了定神,還是站起來,靜靜的合上門出去。
草長莺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
木樨蹲在一堆花草旁邊,正将一個壇子小心翼翼的放進挖好的大坑裏。
忽然感覺背後被什麽東西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她轉身沒見到人,卻看見地上躺着一個小紙鳶一樣的東西。
木樨将紙鳶撿起來,發現這個紙鳶折的真是繁複,對方好像在故意炫技似的。
誰這麽閑?送個飛鴿傳書而已,至于麽?
打開紙鳶,上面的字寫的倒是頗有風貌:
木樨姐姐,
我很想你呀。對不起我跟你撒謊了,不過相信你已經知道且原諒我了吧?下個月初十是南靈仙域的朱木宴,你一定要來哦。放心,我已經請爹爹給那三個老頭子都下了請柬,他們不會不放你來的。
拂安
「咳咳咳」,木樨被自己的唾液嗆了一下。她說的應該是她隐藏自己來自南靈仙域的身份吧?看起來,她是邀請她去南靈仙域玩?But,「三個老頭子」是什麽鬼?
還沒等她多想,「三個老頭子」中最像「老頭子」的那位已經踏進了銷魂殿。
木樨每次看到摩嚴,心裏就會有一個小人兒冒出了自問自答,他到底比白子畫和笙簫默大多少歲呢?為什麽感覺不是一代人呢?看到笙簫默和白子畫,木樨的第一反應都是「兄長」「哥哥」,可看到摩嚴,「大叔」兩個字總是不由自主竄到嘴邊,又被咽回去。
摩嚴見她看他,幹脆走過來問道:「你師父呢?」
「師兄怎麽有空過來啦?」笙簫默幾乎同時走出來,笑的頗谄媚。
木樨忽然覺得很神奇,為什麽每次摩嚴過來,笙簫默都能準确知道呢?聽千骨說,絕情殿也是類似的情況,讓她少挨了很多莫名的罵。看來摩嚴的這兩位師弟,一定都在自己的寝殿結界特別标記了「大師兄」,他只要一走近切割結界的「磁感線」,房間裏就會報警:Danger!Attention Please!(請注意,危險來臨!)
摩嚴鄭重道:「師弟,你接到南靈仙域的請柬了嗎?」
笙簫默點頭。
摩嚴沖木樨道:「木樨,你也過來。」
木樨正在開着美國大片的腦洞,聽到摩嚴叫她的名字,才恍神,趕緊走上前去。
摩嚴道:「南靈仙域幾百年來與仙界冷淡,朱木宴從來未邀請過仙派。這次給長留下帖,可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恐怕是破冰之舉,想必其他派別很快也會知道,所以我們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先和他們建立聯系。子畫帶花千骨下山歷練去了。我已經和他傳音了,我留在長留鎮守,這次,就由你出面,帶着木樨去南靈仙域走一趟吧。」
「啊?」木樨睜大了眼睛。
笙簫默抱臂,輕輕挑了一下眉,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這麽重要的邀請,又是南靈仙域這樣的角色,師兄不要親自去嗎?居然放心我去?不怕我給你惹事嗎?」
「師弟!」摩嚴制止了他的玩笑,正色道:「若是旁人,也就罷了。南靈仙域這層關系本來是你徒兒帶來的,你是三尊之一又是她師父,由你出面也順理成章。再說了,南靈仙域結交的大多都是六界的奇人怪士,我與子畫恐怕都很難與之相處。反而是你的性子,或許更易與他們結交。」
「師兄對我可真好,這種虎穴龍潭的爛攤子就派我去?」笙簫默揶揄道。
摩嚴皺眉:「師弟!……」
「好了好了,我去便是。」見他又要發作,笙簫默趕緊應了他。
摩嚴道:「我已備下一份厚禮,希望借此聊表我長留友善之意。此去南靈仙域路途遙遠,禦劍也要十多日,你們這幾日就準備啓程吧。」
語罷,意味深長的看了木樨一眼,木樨被他看的汗毛一豎。
看我幹嗎!我跟南靈仙域真不熟!
兩日後,笙簫默與木樨準備完畢,離開長留前往南靈仙域。
舞青蘿和火夕十分不情願的将二人送下山,
笙簫默敲打二人:「好好看銷魂殿,要是死了任何活物,唯你們是問!」
舞青蘿撇撇嘴,一臉羨慕嫉妒恨:「師父你又帶木樨下山去玩,讓我們看家!我們什麽時候也能一起去玩啊?」
笙簫默立馬把他倆推出去:「行,你們趕緊代我們去南靈仙域,有人替我們送死,我感激都來不及,」順手把木樨的胳膊一拉:「木樨,咱們回去。」
舞青蘿趕緊把笙簫默拽回來,好言道:「哎哎哎,師父我開玩笑的,南靈仙域那樣的大廟,怎麽容得下我和火夕這樣的小佛呢?還是您親自去吧。」
木樨無語,只聽過小廟容不下大佛,居然還有大廟容不下小佛的……
火夕幫腔道:「師父,你到時候可得把木樨帶回來,別讓她真被南靈仙域的人拐了去。」
「火夕!你找死是不是?」木樨一聽他說這話,立刻亮了拳頭。
火夕一邊躲閃着,一邊好死不死繼續拿話戳她:「本來就是,人家儀表堂堂,你絕對不吃虧的!」見木樨眼神不對,他趕緊跳到三五丈外,結果還是被木樨的火法燒着了衣角。
「你真燒啊!」火夕看着衣角一大塊焦糊大叫道。
「他剛剛說什麽?」笙簫默并沒聽懂這半截有半截沒有的話。
「沒什麽,師父你幻聽了,」木樨揚起一臉「無辜」沖他笑笑,轉而惡狠狠地小聲對舞青蘿道:「火夕的耳朵居然現在還長在他的腦袋上!青蘿你還要繼續努力!」
兩人禦劍飛走,留下遠處越來越稀薄的慘叫。
「青蘿……別揪……疼疼疼……啊……」
兩個人飛在半空,已是初春,滿目山河點點新綠。
「師父,南靈仙域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從接到拂安的飛鴿傳書以後,木樨被這四個字炸的不要不要的,終于還是開口問笙簫默。
「南靈仙域是仙界頗有些神秘的地方。他們幾百年不怎麽和仙界的名門正派交往,即便結交仙人,也多是一些被仙界抛棄或者自我放逐的游仙或散仙,甚至還有妖魔界的人。」笙簫默淡淡道。
「他們……很可怕嗎?」
笙簫默會心一笑:「其實我也沒有和他們打過什麽交道。南靈仙尊是一個很古怪的老頭,不好相處。師父還在世的時候,曾經有心結交,結果南靈仙尊根本一點面子都不給。師父是什麽人?被這老頭直接趕回來!」聽上去似乎還在替自家師父鳴不平。
「這樣一個存在,為什麽世尊如此看重?」想起摩嚴一副恨不得「以身相許」的熱情,木樨覺得很無語。
「南靈仙域盛産各種寶器,財力雄厚,又結交了六界的很多能人異士,到底實力幾何,這些人在一起能做什麽,沒人知道。」笙簫默自顧自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這世界上最具震懾力的,就是對未知的恐懼。」
所以,摩嚴極力希望結交南靈仙域,是因為害怕嗎?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的,你怎麽會認識陵陽少謙和她妹妹的?」笙簫默轉頭看着她。
木樨遲疑了一下,便将與拂安相遇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笙簫默。
「所以你只是巧合結識他的妹妹,他便在崂山出手了?」
木樨點點頭:「師父也是認識陵陽少謙的吧?」
笙簫默淡淡道:「陵陽少謙這一百年在群仙宴上偶爾露面,不過,面對衆仙家的熱情結交,卻是冷漠的很。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來改善關系的,還是來煞風景的?」語氣似乎帶了諷意。
「少謙兄?他不像是那樣的人啊?」想起陵陽少謙出手相救,又在她寒毒發作時自告奮勇要送她回去,若不是知道他是南靈域主,木樨完全相信他和拂安就是一對特別正常、甚至還挺善良的富家兄妹。
笙簫默沒有回答,只是嘆口氣搖搖頭。
兩人行了七八日,到達了南部,城市已經消散,只有大片原始森林,高大的喬木綿延千裏,遮天蔽日。
入夜,兩人沿着一條溪水而坐,生起一個火堆。
「你困了就躺下睡吧,別撐啦。」笙簫默在周圍兩丈範圍設下結界,看着木樨直勾勾盯着那堆火,眼皮已經在打架,笑着揶揄道。
「我睡了那你呢?」木樨撐起頭。
笙簫默白她一眼:「我又不用睡覺。」
木樨反應過來,也對,于是立刻倒在草地上。
睡的也太快了吧?
笙簫默貼着她的頭坐下,淺淺入定,卻聽見她開始時不時翻身,好像睡的不踏實。
「怎麽了?」
「這草……好紮脖子。」木樨迷迷糊糊皺眉。可不是嗎?初春的地上,小草剛剛冒了尖,短短的卻很硬,像一根根小針似的,刺得她脖子紅紅一片,又疼又癢。
笙簫默沒睜眼:「誰讓你直接睡在草地上了?拿衣服墊着啊。」
也對哦。
下一秒他就覺得腿上一冷。
木樨迷迷糊糊一把抓過他的衣擺,微微側擡頭,把「這塊衣服」舒舒服服鋪在腦袋下面,跟枕巾似的,然後睡過去。
我讓你拿衣服墊着,誰讓你拿我衣服墊着!!!
笙簫默扶額。
這衣服上熟悉的味道讓人覺得安心,混合着泥土的清香,木樨睡的香甜,渾然不知今夕何夕。
笙簫默正在入定,忽然聽到結界有「撕啦撕啦」的響動。
他睜開眼,周圍萬籁俱寂,只有高聳入雲的喬木。
這樣的密林,卻極适宜躲藏和伏擊。
他閉上眼假寐。
一、二、三……周圍居然聚集了十多個法力高強的妖!還有一個正在集結的巨大妖陣!
笙簫默皺了皺眉,忽然睜眼,像抓小雞一樣把木樨一把摟過來,兩人順勢滾入火堆中!只見一道猛烈的火光冒起,兩人已經消失不知去向。
「怎麽回事?」黑暗中一個聲音。
「怕是被笙簫默發現了,他用火遁脫身了。」
一聲冷笑:「到底是長留的儒尊啊,這麽快就發現了。」
「那怎麽辦?」
「看來我們不能在他身邊結陣,只能先結好陣,等他自己鑽進來。」
「确定是他嗎?」
「衍道老兒就收了三個徒弟,你們不是已經驗過白子畫了嗎?」
「也有可能是那個摩嚴啊。」
「不太可能。如果是摩嚴,竹染那個孩子早就從蠻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