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素阿之謎

「木樨,木樨,你起來了嗎?」木樨對着銅鏡剛绾好了頭發,就聽見外面舞青蘿和火夕在敲門。

這兩個人也太着急了吧?

木樨揮揮手開門放他們進來。

「怎麽樣,成功了嗎?」舞青蘿迫不及待問道。

木樨的表情頓時苦下來:「別提了,我一下子就被師父發現了。」

看兩個人一下子蔫了,木樨嘆口氣,才換上笑容,把那個傳音螺拿到舞青蘿眼前:「喏,給你。」

舞青蘿一下子雙眼放光,嘿,這丫頭也學會賣關子了!

木樨笑笑:「雖然被師父發現了,不過他并沒有生氣。不過他說,我不是這塊料,下次這活兒,讓你們自己去跟他過招。」

「木樨你真好!」舞青蘿激動地撲上去一把抱住木樨,差點把她撲到了,「太謝謝你了!」語罷,從腰間拿出鼓囊囊的一袋銀兩,「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別別別!我要不了這些了……」木樨趕緊推,她已經得了笙簫默送的佩劍和玉簫,不再需要這麽多錢了。再說了,這件事幹的實在不漂亮。

舞青蘿卻把她的手抓過來,把銀兩一把塞到她手裏,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我舞青蘿做生意最講誠信了,答應了五兩,就絕不少一文錢,這可是聞名整個長留的信譽!」

聞名……整個長留的……信譽?!

原來她的「生意」已經做得這麽大了,木樨無奈聳肩,笙簫默如果知道他那些随手丢棄的「破爛」已經在整個長留的弟子間當寶貝似的傳遞流通,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日子就這麽輕松愉快的進行着。有了錢,木樨很快置辦好了調香室,照着《制香簡法》裏的一些配方開始鼓搗。本來以為做笙簫默的徒弟會比較輕松,可是仔細算算,她要練劍、學簫、調香,還要看書、練字,加上澆花喂鳥的雜事,每天忙忙碌碌的,居然排的很滿。

「……蘇合香、荼蕪香、振靈香,香成旋入……香成旋入?香成旋入是什麽意思?還有,重湯煮十數沸?所以是煮沸一次冷卻,再煮沸一次,煮十次嗎?可是冷卻的話,要冷卻到什麽程度呢?」木樨一邊拿着香杵搗香,一邊皺着眉頭看《制香簡法》裏的配方描述。這道「雲蒸霞蔚」她已經配了兩次了,但是香味總是不理想,好像有雜質,到底是哪個地方的手法出問題了呢?

不行,還是去請教一下紫熏上仙吧。自己在這兒浪費材料,也不是個事兒。

木樨拿着前兩次的失敗品朝香薰閣去,順便将新曬的幹桂花用布囊束了,一并帶了。

還未到香薰閣,遠遠看見摩嚴和上上飄走來。

木樨趕緊退避行禮:「拜見世尊。上上飄師兄。」

摩嚴朝她點頭算是回答,便繼續走,卻一眼瞥見了她腰間的佩劍。

素阿劍?!

「這把劍你是哪兒來的?」摩嚴停步,走到她面前,嚴肅問道。

木樨不明就裏,老老實實回答:「師父看弟子的鐵劍舊了,就把這把素阿劍送給弟子了。」

「師弟竟然把素阿劍送給你了?」摩嚴驚訝,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憂慮,頓了一會兒,才勉強道:「你師父把這麽貴重的寶劍送給你,還望你莫要丢他的顏面。」說罷轉身離去。

木樨看着摩嚴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以前她總覺得,摩嚴因為花千骨是白子畫的生死劫,所以才對她那麽兇,可現在才發現,好像除了自己的徒弟,摩嚴對誰都很兇。

紫熏拿着她帶來的「雲蒸霞蔚」的失敗品,用手輕輕煽動嗅了一嗅,笑道:「你這煮香的水不對,用的可是樹葉上的雨水?」

木樨點點頭:「銷魂殿有結界,雨水落不進來,我便在殿外的香樟樹上挂了瓷瓶,才收集到了雨水。」

紫熏搖搖頭:「難怪你會失敗,香樟樹本身有香氣,融入你這瓷瓶的水中,香味自然就不純了。長留藏書閣有一座曬書的石臺,風雨不避,你可以去那裏收集無味的雨水。」

木樨開心道:「原來如此,多謝上仙!」随即從腰帶上解下那個布囊,「沒什麽感謝上仙的,這是玉桂花瓣,我洗淨曬幹了,送給上仙,不知道能否如上仙的眼?」

紫熏接過布囊,拆開看了看,又優雅嗅了一下,淺笑道:「這花香倒是潔淨純粹的緊,我收下了。」忽然看見她腰間佩劍,随口問道:「你這把佩劍好精致,是哪兒來的?」

木樨笑答:「這是素阿劍,是師父送給我的。」

紫熏怔住:「你說,這是素阿劍?!」

木樨遲疑:「怎麽?這把劍有什麽問題嗎?」

紫熏悵然一笑,淺淺嘆一口氣,眼神望着:「這真是一把好劍。是可惜,這鑄劍之人費盡心力,卻無福消受這把好劍。」

木樨問道:「師父說,這是他的師父去東海機緣巧合得到的。難道這裏有什麽故事嗎?」

紫熏輕輕嘆氣:「說起來,已經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當年,谵臺仙司掌管天火,以千年赤堇山出錫,萬年若耶江出銅,用三味真火煅燒了這一雙通靈寶劍。可惜,他還沒來得及享用,卻遭逢變故去世了。這兩把劍也不知所終,直到十幾年後,三尊的師父衍道仙師在東海找到了這一雙劍,便送給了你師父。」

「當年我還不如你這般大,并不确知發生了什麽。只知道當年那場變故傳的沸沸揚揚,卻神秘莫測,現在都沒有人說得清。傳說似乎是因為他與一凡人女子不清不楚,才蒙此大難。可是,仙凡相戀,雖然觸犯天規,但罪不至死。可是那位谵臺仙司,卻被推上誅仙臺,受三道九天落雷而死,身體化為齑粉,連一絲魂魄都不留。九天之下,再沒有任何刑罰,比這更狠絕更徹底的了。」

木樨聽罷,不禁打了一個寒戰,不敢再追問下去,只好勉強點點頭,告辭道:「上仙,那我去石臺看看能否采集到潔淨的雨水,就不打擾上仙了。」

紫熏微微點了點頭。

長留藏書閣的石臺上,已是雨過天晴,一汪清澈的小水窪在石臺的凹陷處悠悠的打着旋兒。

木樨蹲在石臺邊,小心的用瓷勺将這潔淨的雨水舀入瓷瓶。

忽然聽見頓頓停停的腳步聲,木樨轉頭,看到藍衣婆婆正搬了一簍卷軸,慢慢往石臺上挪動。趕緊停下手裏的活兒,跑過去幫忙。

「喲,小丫頭,怎麽又是你呀?」藍衣婆婆見她,愛憐道。

木樨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來石臺采集一些潔淨的雨水調香用。婆婆這是要曬書嗎?」

藍衣婆婆笑:「是呀,藏書閣的很多書,常年塵放在角落低矮處,不時要拿出來曬曬,否則要生蟲呢。」

木樨幫她把竹簍裏的卷軸拿出來,反面展開攤在石臺上。「婆婆,上次我調制『紅绡』的時候,還要多謝婆婆。不過婆婆怎麽知道『紅绡』與『紅錦』的區別呢?婆婆也是調香師嗎?」

藍衣婆婆笑笑,将一卷卷軸慢慢打開,攤在石臺上,眼睛又眯了起來,仿佛睡去,又似乎看到了過去的歲月:「我年輕的時候,也曾認識一位調香師,那一雙妙手,香可焚天,毒可滅地,絕不輸那位紫熏上仙。可惜,可惜,遇人不淑,香消玉殒了。」

木樨心中升起一股涼意,不知道為什麽,今天聽來的故事,竟都是這般悲涼慘烈,這氤氲仙霧,看似天上人間,為什麽卻充滿了森森陰冷?

藍衣婆婆似乎沒再和她搭話,而是自顧自伛偻着慢慢挪下石臺,口中自言自語:「于嗟鸠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尤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木樨回到銷魂殿,心裏忽然覺得亂亂的,她一個人默不作聲的坐在玉桂樹下,手裏撫摸着素阿劍,一時出神,玉桂樹已經偶有落花,零零星星飄落而下,竟然生出蕭瑟蒼涼之感。

笙簫默從寝殿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幅場景。

「怎麽坐在這兒發呆?」笙簫默負手走到她身邊坐下。

木樨仿佛還沒有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來,就那樣眼神失焦的看了他一眼。笙簫默覺得自己的心隐隐揪了一下。

為什麽她總是這樣?嬉鬧的時候又精怪又毒舌,開朗有趣,可是獨自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時不時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好像根本在另一個世界神游?

「師父,你知道這把素阿劍的背後有什麽故事嗎?」木樨忽然郁郁的問了一句。

笙簫默微微皺眉:「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木樨微微點了點頭:「我聽說,純鈞和素阿曾經的主人,因為變故受了很重的懲罰。」

「所以,你覺得這把劍不祥、不吉,讓你害怕了嗎?」笙簫默轉頭,目光直直盯住她的眼睛。

木樨感覺自己無法面對他這樣的目光,她低下頭,誠實地回答:「師父,我覺得不安。」

笙簫默輕輕嘆氣,從她手中拿過素阿劍,又拿出自己的佩劍純鈞,将這一雙劍放在一起,淡然道:「你知道嗎?其實當年我師父把這一雙劍送給我的時候,我問了和你類似的問題。」

木樨遲疑。

笙簫默似乎并不等她追問,自顧自道:「當時師父只和我說了一句話,劍本無對錯、正邪,全憑使用它的人,做出什麽選擇。你曾經和我說,狐青丘不讓你左手持劍,覺得那是邪路。可若右手持劍的人卻傷人性命,左手持劍的人卻護衛蒼生,那誰是正,誰是邪呢?」

木樨心裏戰栗了一下。

是啊,純鈞與素阿,不管過去屬于誰,發生過什麽,現在只是笙簫默和她的佩劍,只為他們內心的選擇而存在,她實在不應該過于糾結。

木樨忽然覺得內心清明了然:「師父,我明白了,我心裏安定多了。」

笙簫默欣然一笑,将素阿遞還給她。

「子畫,那個木樨到底是什麽人?師弟珍藏素阿劍幾百年了,從未示人,如今怎麽突然送她了呢?」摩嚴站在白子畫身後,話語中已有憂慮。

白子畫淡淡道:「我算過了,木樨的命數,似乎并不在這六界之中,我無從知曉。」

摩嚴皺眉:「子畫,素阿劍沉寂了這麽多年,突然出現,我擔心那件事要發生……」

白子畫搖搖頭:「師兄,師父将師弟帶回來之時,它就已然存在了,無論有沒有純鈞和素阿,都不影響本質。師父說過,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們什麽都不說、不做,方能将它發生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欲避反促之。」

摩嚴滿眼濃重的憂慮,長嘆一口氣,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白子畫默默望向遠方,若它注定避無可避,不在六界中的這個姑娘,會不會成為唯一的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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