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十章

“你居然還能活着出來?倒是個命大的。”

主尊方莊見到我活着,面露詫異。

不過對于他來說,我不過就是個蝼蟻罷了,還不值得他多在乎。

“夏利,送她一程。”

他起身欲走,夏利提劍向我逼來。

就是這把劍,就是這個人。

“真聽話啊。”

我立身于空中,與他對視的瞬間,我看透了他的過去未來。

作為望青時,我崇拜的無情劍尊。

不過是個殺妻證道的小人罷了。

修行路上多折磨,扛不下去時便要回到妻子身旁要一絲溫存。

為了無情道成,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

倒是可惜了他那娘子。

還有肚子裏将要成型的胎兒。

“她死的時候你難過嗎?”

“你知道什麽?”

“殺死她腹中将要成型的胎兒你難過嗎?”

夏利攻勢停了下來。

“你胡說什麽,哪裏有什麽胎兒。”

對此,我不必争論。

只是将過往的事一一給他看。

他動手殺娘子時的不舍與狠心。

略微糾結後狠狠刺下的劍。

她擡手護住肚子。

那劍穿過手骨,刺進腹中。

不過幾息,腹中胎兒已死。

她悲切萬分,尖厲的哭聲傳了出來。

而他,卻沉浸在大道将成的喜悅中。

她喃喃道:“孩子,是娘的錯,是娘對不起你…”

她不複愛意,眼中滿是痛恨,卻還要向前爬去想要逃離。

“哈哈哈哈…好一個無情道,夏利…好一個…無…情道…都是滿口道義的小人…”

“夏利,我祝你…仙途無緣…不得好死……”

孩子,他有孩子?

為什麽沒有告訴他?

明明是他的孩子,為什麽不告訴他?

夏利伸手向畫面中的榮娘探去。

我只是問他:

“他即将成型,魂魄将成,為了你的無情道,他無來生,無輪回,夏利,這就是你的無情道嗎?依靠殺妻殺子才能修成的無情道嗎?”

孩子,他的孩子…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他這殺妻才修成的無情道,在得知殺了自己的孩子時,道心崩了。

我冷漠的看着他,如他對我的那般,斷了他的手腳,廢了他的靈脈。

啧,廢物東西。

下一個,就是方莊。

我想,主尊這個位置他也坐夠了。

我尋到他時,他在裏殿。

甚至悠哉地喝着茶。

看見我倒是忍不住皺起了眉。

“夏利這個廢物。”

我擡眼細細打量這個主尊。

“小小蝼蟻也敢這般看我,誰給你的膽子?”

“你急了?”

我移至他身前。

他的背脊頓時冒出冷汗。

怎麽會動不了了。

“蝼蟻…誰才是真正的蝼蟻?”

我擡手在空中輕壓。

他便跪了下去。

“望青,我可是九天之上的主尊!你竟然敢這般對我!來人吶!人呢?都給我滾出來!”

“你別不知道好歹,還不趕緊把我放了,我還能給你一條活路,不然千刀萬剮都不為過!聽到沒有!”

“望青!你信不信我殺了你爹娘。”

“還不快放開我!”

“你完了望青,我要把靈族都殺了。”

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尊。

在更強大的實力面前,不過也是個擡不起膝蓋的。

他在乎的不就是他的女兒嗎?

方婉婷。

也不知那縷天道之力她可受得住。

“你在乎的無非就是方婉婷,她醒了麽?”

他罵得更狠了。

但是我不在乎,不過是逞口舌之快。

“拿我的精魄養你女兒的神魂,也不知她受不受得起。”

“你要做什麽!”

我奇怪的看着他,這還用問嗎?

“要做什麽沖我來,他不是你能動的!”

“我沒說要放過你,你在自信些什麽。”

這方莊真是搞笑。

既然如此,那就将我所受過的痛苦加倍奉還。

高高在上的主尊根本不會想到有這麽一天。

被他所認為的蝼蟻踩在腳下。

不過,我還是好一些,沒有封了他的口,至少讓他能痛快的叫出來。

至于方婉婷,她又是什麽簡單的人呢。

他的這位好父親替誰養的好女兒……

真是可笑。

體驗到複刻的痛苦算什麽呢?

“方莊,可笑你百般愛護的不是你的親生女兒,她錦衣玉食,你的親女兒卻被她害死抛屍野外。”

他疼的呲牙咧嘴,冷汗直流,聽見這話卻堅定地反駁。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将從方婉婷身上看到的畫面展現在他面前。

他所愛的女人生産後卻被有心之人換了孩子。

他送去的下人起樓二心,對他愛人下手,卻僞裝成她生産後漸漸孱弱致死。

而方婉婷知道自己身世後,對另一個孩子痛下殺手,将其活活埋死。

他目眦欲裂,“為了報複我用這些假象有什麽意義?本尊不會信的!”

“是嗎?”

我指尖微點,他的過往一幕幕閃過。

“主尊,這可是我送你的禮物。”

他已然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一遍遍的看着自己妻子逐漸死去,親生女兒死前掙紮的身體。

滿頭青絲瞬間變白。

“啊——我不信,本尊不相信!都是假的,怎麽可能…你騙我啊…你騙我…”

他竟然像是失了神志一般,大吼大叫。

我看見了他的未來,只會更差。

方婉婷的日子,也不會好。

在虛妄之地時我才明白對我來說,身體的痛苦遠遠不及精神上的痛苦。

我想,他們也是。

19

星辰石所成的假體與本人一般無二。

甚至連語氣習慣都是相同的。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假體的心髒。

假體的心髒由星辰石構成。

假體成後,軀體中的星辰石能量向心髒聚集。

百日後,心髒便成完整的星辰石。

而其他部分變成鮮活的軀殼。

要想分辨出誰是真的,只能破開軀殼,看看那顆心是不是星辰石。

忽然想到阿爹阿娘,還有宋扶岐。

那日被扔進虛妄之地後,夏利将假體放回到竹苑。

方莊如他所說,用精魄治好了宋扶岐的瘋病,抹去了他那段記憶。

爹娘并沒有發現那不是真的我。

我不禁和老頭感嘆:“這星辰石真是個好東西。”

只是,我有了人的情感。

他們認不出情有可原,可我還是難過。

盡管那些記憶在我經歷過的冗長歲月中并不算什麽。

但蜂擁而至的情感沖的我鼻頭一酸。

*

竹苑。

宋扶岐對“望青”很好。

他時刻在意她的感受。

比那時對我更甚。

他的記憶是從北海回來開始。

他有些不安。

可卻沒想到“望青”已經換了人。

他只是以為主尊沒有得手。

反而加倍的對她好。

他為她挽起的發,輕輕拂過的面頰。

月下時親密接觸的每一個瞬間。

我的心中都會泛起陣陣波瀾。

我知道,那是痛苦。

我竟然生出幾分怨恨的情緒,我怨他,分不清真假。

但腦海中不斷浮現宋扶岐在穹宇臺時,看着我死去,被方莊踩在腳下,變的瘋魔卻被像仙界的坐騎一般被拴在籠子裏。

他曾是那般肆意的仙君不是嗎?

喉間倏忽間酸澀起來。

成為雲溯之後覺得,或許星辰石是最好的選擇。

“雲溯,你不與他相認嗎?”

“老頭,你是天道,你懂我的。我們都有使命,不是嗎?”

他知道的,她自進入他這方世界,他便知曉發展的方向。

“再等等吧,他們也要來了,還是要看一眼,我才滿意。”

老頭坐在我旁邊拿出酒來。

“二月春,要嗎?”

我沒回話,只是默默地拿起一壺喝了起來。

不多時,阿爹阿娘,還有靈犀戰神以及雅姿仙人到了竹苑。

“倒也是巧了,今日是我們成親的日子。”

手中酒倒了幾倒,一滴都沒了。

“再來些。”

老頭也不多言,只又變了些酒來。

宋扶岐攬着“望青”的腰,她在他懷裏巧笑嫣然。阿爹阿娘他們看着兩人笑的歡心。

我看着他們良久,眼睛都不眨一下。

肯定是太久沒眨眼,眼睛酸澀,竟然流出了淚。

我眨了眨眼,不禁問老頭。

“你覺得他們幸福嗎?”

不等老頭回答,像是回答我自己的問題一般喃喃道:

“他們是幸福的。”

我将手中的酒壺一扔,便站起身來。

“老頭,我們該走了。”

我在下界的身體最終還是死了。

那玉牌裏是一絲時間之力,用來補全我的本體。但失去精魄,也就是天道之力。

導致力量失衡,我身體承受不住慢慢崩潰。

在這之前,我又去了那些老地方。

一個人去倒也是件美事。

只是去二月春酒鋪時,撞到了宋扶岐和“望青”。

那時的我也就幾天的活頭。

力量回來時改變了我的容貌,更貼近我的本體。

與那時的“望青”不太相似。

只是我這孱弱的身子被撞倒在地,一時半會兒也沒爬的起來。

狼狽的緊。

他伸出手拉了我一把。

我擡頭望他,他一如既往的好看。

只是盯着我不知看些什麽。

直到“望青”喊他。

他才愣過神,松開了我的手。

我道了聲謝,便提着酒自顧自得走了出去。

尋了一清淨地兒坐下。

這酒當真好喝。

微風裹挾着桃花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花也開的極好。

也不知常春樹祖和桃姨如何了。

感受着體內最後一絲活力将要散去。

是時候,該回我的清淨地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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