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盜取神器的邀請

偏殿上,三尊坐在殿上,霓千丈氣鼓鼓的坐在客位上,木樨跪在座下,低頭不語。

「木樨,你到底怎麽回事?」摩嚴最先發問道。

木樨遲疑了一下,坦然直言道:「非弟子有意怠慢,只是剛才在弟子對戰過程中,有人……有人在弟子面前設了一道壁障。」

「壁障?」摩嚴驚道。

木樨點頭:「是的。剛才對戰過程中,不知道三尊和霓掌門是否注意到,霓漫天的劍招都被彈開了。弟子心裏沒底,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願意繼續打,故而落陣,絕非藐視蓬萊。」

「胡說!」霓千丈壓根不信,「那七星負極陣上設了多少重結界防止作弊?誰有這麽大本事能突破這些結界在你眼前設壁障?」

「是我設的壁障。」一個洪鐘般的聲音闖進殿來。

南靈仙尊大搖大擺走進來,到殿下對三尊微微拱手:「是我設的壁障,請三尊不要為難小木樨。」

木樨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果然就是這個老頭子在這兒裹亂,真是不害死她不舒服斯基!

「仙尊,你這是什麽意思?」霓千丈不幹了。

南靈仙尊瞟一眼霓千丈,冷然道:「霓掌門,令愛在仙劍大會上招招都是狠招,木樨小丫頭既然不願意和令愛打,我也不能讓令愛傷到她。」

「仙劍大會對戰比試,既然要決勝負,落陣受傷都是在所難免的。她師父都沒有出手,仙尊這是起的哪門子哄?」霓千丈無語。

「別人落陣受傷我管不着,我就是不想看到這小丫頭受傷,」南靈仙尊壓根不把他放在眼裏,「木樨不是先落陣了嗎?令愛已經贏了啊,霓掌門這又是生的哪門子閑氣呢?」

「你……」霓千丈被他噎住,愣了一會兒才找回邏輯,「仙劍大會靠的是實力取勝,講求公平對戰,這丫頭當着衆仙派的面将小女晾在半空中,這知道的,道是仙尊從中插手,這不知道的,還以為長留與我蓬萊達成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我蓬萊一向行得正走得直,如何能背這種黑鍋?」

南靈仙尊冷冷諷刺道:「這『公平對戰』四個字,從霓掌門嘴裏說出來,真是讓本尊意外呢。上次仙劍大會,為了奪魁用碧落劍傷人的弟子,想必霓掌門也肯定是不認識的!」

霓千丈啞然!他居然連這件事都知道……

一時竟反駁無言。

這南靈仙尊雖然人不常露面,戳人的短處倒是一把好手。

見二人相争不下,白子畫緩緩開口勸道:「仙尊,霓掌門,事情已經說清楚了。木樨是我長留弟子,還請二位回避,容我們內部讨論一下如何處置。」

霓千丈憤憤然哼了一聲,拂袖走出大殿;南靈仙尊瞥他一眼,傲慢的看了看殿上三尊,眼神有威脅之色,随即轉身離開。

「掌門師兄,既然事情已經說清楚了,還有什麽可讨論的?」見兩人離開,笙簫默打破了沉默正言道。

「師弟,今年仙劍大會較往年規模更大,衆仙派都看着。此事雖然情有可原,如此藐視比賽規則終歸不妥,我建議還是小懲以服衆。」摩嚴反對道。

笙簫默冷笑:「依師兄之言,木樨應該借着壁障,幹脆将霓漫天從七星負極陣擊落,才算妥了嗎?」

「師弟,」摩嚴一時語塞,「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師兄、師弟,」白子畫緩言道,「今年仙劍大會列仙都在,我确實不希望衆仙派質疑仙劍大會的公正性,但這其中緣由無法為外人道,」他轉而望向笙簫默,「師弟,這次只能委屈你的徒弟了。」

笙簫默聽到白子畫這麽說,緊緊皺眉,神色複雜地看了木樨一眼,終究把話咽了回去。

「長留弟子木樨,身為三尊徒弟,藐視仙劍大會,消極對戰,有違公允,罰抄寫長留門規五十遍,戒律閣思過。」白子畫面無表情宣布道。

木樨緩緩俯身:「弟子領罪,多謝尊上!」

擡起頭,對上笙簫默有些痛惜的目光,木樨給了他安慰般的一笑。

既有靈犀,不必多言。

抄寫了五十遍門規,右手酸痛不已。木樨跟在戒律閣執事身後去了思靜室。

思靜室是長留戒律閣最輕的懲罰。犯了小錯的弟子通常被罰思過,即在思靜室內跪上一段時間。每個弟子根據所犯錯誤的程度不同,罰跪的時間從半個時辰到三天不等。戒律閣長老聽了木樨的「罪過」,心裏也明白,只罰思過一個時辰了事。

思靜室光線昏暗,牆上是莊嚴肅穆的巨大獬豸浮雕,空氣中彌漫着微微的潮氣和木屑的味道,好像經年未曾曬過太陽的舊屋。室內幾乎沒有聲響,零星的跪着幾個弟子,只有更漏滴滴答答,空靈的有些恐怖。

木樨在這兒老老實實跪了一個時辰,終于有巡查的執事過來通知她離開。

出來時天已經黑了,木樨揉了揉又痛又麻的膝蓋,腳步虛浮,緩緩走出戒律閣。

不遠處樹下,一襲青衣慢慢顯出身形,望着她清淺一笑。

心裏擔心,又為了避免引人注目,笙簫默隐去身形在這裏等了她兩個多時辰。看到她出來,總算是放下心來。

「師父!」木樨驚喜,踉跄着就要跑過去,無奈膝蓋不給力,才跑了幾步就不行了,站定捂住膝蓋,沖着他龇牙咧嘴的笑。

笙簫默見狀趕緊快步走上前,扶着她關切道:「還行嗎?」

木樨吸一口氣,趕緊站直了,霸氣地揮揮手:「師父放心,我還活蹦亂跳的,」轉而狡黠地笑笑,「師父是專門來接我的嗎?」

笙簫默不置可否的笑笑,故作無奈道:「沒辦法,為師自己的孽徒,只得自己領回家去。」

他自己的孽徒……

明明是責備的詞,怎麽被他說出來卻像是愛嗔的殊榮?

木樨努力憋出一個心虛的表情,可怎麽心裏卻溫暖的如同三月春風吹過……

笙簫默随即祭出純鈞劍,走上去,向她伸出手:「好了,回去啦。」

木樨滿足的一笑,自然的握住他的手走到劍上。

兩人共乘一劍,飄然飛走。

長留已經好幾年未曾下過這麽大的雨。

木樨靜靜站在屋檐下,室外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雨水如斷線的珠簾垂在檐下。

白日在仙劍大會上的一幕如同新鮮的傷口浮在她眼前。花千骨與霓漫天對戰,卻在最後一刻痛下殺招,卻被莫名的力量打落七星負極陣。白子畫怒不可遏,飄然上前,當着全場列仙和幾千弟子的面,重重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轉身拂袖而去。

果然,神哭,則天地同悲。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想必絕情殿的奇花異木,這一夜怕是都折煞枯死了。

笙簫默一大早就推開寝殿的門向外走,卻被熟悉的聲音喚住:「師父。」

他轉身,看着木樨表情有些遲疑的走過來,遞給他一個小小的白瓷瓶,輕聲道:「師父,千骨身體不好,這是一點止血的藥,麻煩師父帶給她吧。」

笙簫默雖然不解,還是接過來,點點頭離開。

白子畫這一巴掌,将一切推向了倒計時。

花千骨被白子畫逐出師門,讓她回茅山當掌門。臨行前突然說希望和大家過最後一個生日,便邀請了當時一同入門的同屆弟子,做了一大桌子菜請大家大吃大喝。

宴會上大家一樣縱情高歌,卻也百感交集。木樨卻覺得食如嚼蠟,她看着花千骨,滿心都是無上的苦澀。恐怕連花千骨自己,都無法預知自己将面對的是什麽。

「既然明天是千骨的生日,大家應該一起幹一杯。」輕水笑的春意盎然,舉起酒樽帶頭提議道。

花千骨看看衆人笑的欣慰,可眼裏卻是不盡的悲色,她舉起酒樽,滿心誠懇:「你們大家都是我的好朋友,能和你們相識一場,是我花千骨此生最大的榮幸。這些年在長留度過了最快樂的一段時光,我永遠不會忘記大家的。」仰頭将酒幹掉。

「幹杯!千骨生日快樂!」大家一起笑着附和道。

分明是最後的告別……

木樨努力擠出一個笑,也和大家一起幹杯将酒飲盡。卻沒注意到,有人在一旁不動聲色的看着她。

宴席結束,木樨緩緩往銷魂殿走,卻被一個白色身影攔住。

「朔風?」看到他帶着面具的臉,木樨心下一沉。

朔風面無表情道:「我在這兒等你好一會兒了。」

「你有什麽事嗎?」木樨警覺。

「尊上的事情,你肯定也知道了吧?」朔風說的淡然,可卻如同一擊炸雷劈在她心上。

「你……你什麽意思?」

「千骨已經找到了救他的辦法,我以為,你願意和我們一起。」

「和你們一起?」木樨大驚。他居然邀請她一起盜偷神器,他瘋了嗎?

「是的,我會和千骨一起做這件事。」朔風依然淡然,好像在陳述一個事實。

「為什麽邀請我?」木樨眼神肅然。

「那天在演武場,我猜你已經知道了。能感知到這件事的人,都有義不容辭的責任,無論是誰。」明明說着最驚天動地之事,語氣卻波瀾不驚。

「我……我不會和你們去。」木樨幹脆的拒絕。

朔風遲疑了一下:「……想不到你會拒絕。」

「這件事如此兇險,我為什麽要讓自己涉這樣的險境?你給我一個理由。」木樨滿心疑惑,這麽危險的事情,朔風為什麽會邀請他?花千骨是神之身,朔風是炎水玉的缺塊,按照預設的劇情,他們本就與神器脫不了幹系。可她算什麽人?去了那純粹就是送死,為朋友兩肋插刀可不是這個麽插法。

朔風笑了一下,盡管在面具之下,他的笑看上去頗為奇怪:「木樨,其實你和我一樣,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裏去,對不對?」

木樨一驚:「不……不是的……」

「那你說說看,你是誰?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朔風的目光藏在面具之後,卻深不見底,幾乎要将她看穿。

你是誰?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她忽然如此害怕這個問題。

「我……」

朔風靜靜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輕輕舒了一口氣,平靜道:「算了,你不肯和我們去也沒關系的,看來是我猜錯了。你還有你自己的使命要完成,你的命運不在這一次。」

不在這一次?

他到底什麽意思?!!!

「我們明晚會離開。再見了!」朔風飛身離開。

青白色的月光撒在長留海面,仿佛最聖潔的儀式。

木樨站在素阿劍之上,低低頓在海面之上,看着朔風和花千骨并肩飛來。

「你還是來了。」朔風淡淡一笑。

木樨鄭重道:「對不起,千骨,朔風,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去。」

言罷,她掏出一個瓷瓶:「這是紅绡,播散出去能夠抽取對方的靈力,五秒之內,敵人必倒地,」又掏出三枚雪白的珠子,「這是珍珠焰,是以烈酒和我自己的仙力混合而成,直接扔出去,方圓十丈之內将化為火海,沒有活物可以生存,如果被人包圍,可助你們脫困。不過,這東西殺傷力太大,還望慎重使用。」将兩個東西放到他們手中,「這件事我會幫你們保密。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你居然送我們,還給我這些東西,我,我太意外了,」花千骨有些驚訝,不禁上前抱了她一下,「希望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木樨郁郁的點點頭,忽然扶住花千骨的肩膀,死死盯着她:「千骨,你是不是一定要做這件事?」

「是。」花千骨眼神堅定。

「那好,」木樨咬咬牙,一字一頓道:「如果你做完了你想做的事情,記住,千萬不要回來了!你想修仙也好,流浪也罷,反正走得遠遠的,找一個山清水秀、與世隔絕的地方,做什麽都行,就是千萬不要回長留!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回來!好嗎?」

「木樨,你在說什麽?」花千骨看着她凜然的眼神,完全不明所以。

木樨深吸一口氣,語氣近乎威脅:「千骨,你應該很清楚,你做這件事會産生多麽恐怖的後果?你以為你回來了是面對的是什麽?!!!」

誅仙柱、銷魂釘、斷念劍、蠻荒、妖神……

別回來!千萬不要回來!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遙遠星球的那個三體人,對着希冀尋找宇宙文明的地球信號拼命大喊: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否則,便是毀天滅地的深淵……

腳下素阿劍忽然震了一下,一道紫光飄過她的身體,她仿佛被電光擊中。

木樨心下一驚,它,是在警示她嗎?

「木樨,我既然決定了,一定會去做,我不怕死,」花千骨決然道,轉而安慰般的一笑,「你別擔心,我會很小心的,我們這個計劃很周全,只要我速戰速決,将一切還原,就什麽都不會發生。」

她不怕死,可是她不會知道,這世界上太多東西,比死還要可怕。

木樨看着她依然充滿希望的臉,痛苦的攥緊了拳頭。

「那,祝你們好運……」轉身離開。

原來,她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阻止不了。即使知道結局又如何?即使冒險來幾乎将結局告訴她了又如何?不過還是眼睜睜看着罷了。

花千骨走後的第二天,笙簫默破天荒帶她去了絕情殿。

桃花樹下,那個窈窕的身影一襲紫衣,眉心一道水滴狀的堕仙印記,眼角眉梢暈開一層妖冶的紫色,依然美麗高貴,卻多了一份冷豔與邪氣。

「紫熏上仙……」木樨有些恍惚。

雖然知道她定是受了花千骨所托,為白子畫續命,可真的見到她,還是感到了物是人非的凄涼。

紫薰看到她,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糾正道:「我已成為堕仙,就不必如此稱呼了,叫紫薰姐姐豈不自在些?」轉而對着笙簫默道,「儒尊,這便是你說的幫手?」

笙簫默淡淡道:「現在知道這件事的,整個長留只有我們三個人了。紫薰仙子,你既然受千骨的托付,掌門師兄就交給你了。只是你實在不方便在絕情殿以外的地方露面,所以如果有什麽需要,盡管讓木樨幫你下殿就好。師兄那邊,我會去應付。」轉而對木樨道,「這幾天恐怕你需要頻繁出入絕情殿,千萬小心。」

木樨心中一震,鄭重的點點頭。

紫薰了然一笑:「辛苦了。」

她不愧是她的理想型,即便經受了痛徹心服的絕望,依然美的驚心動魄,風月無邊。

三個人分工協作,總算平靜的過了兩天。

可到了第三天上午,白子畫突然開始嚴重吐血,全身毒氣逆施。生命力如同退潮的海水,從他的身體裏快速的褪去。

「不行,」紫薰搖搖頭,「這樣下去,子畫怕撐不到花千骨回來!」紫薰看着神志不清的白子畫,眼神決然,「儒尊,你我修為皆上乘,當此之計,只能以千骨的血和你我的功力使用強行續命之法了,雖然兇險,畢竟拖得一時算一時。」

笙簫默蹙眉,沉吟片刻,點點頭:「好。」

紫薰轉向木樨,鄭重托付道:「木樨,麻煩你去外面守候,半個時辰之內,千萬不可讓任何人進來打攪,否則我們全都會沒命的。拜托你了!」

木樨心下一沉,咬咬牙:「好,紫薰姐姐,師父,你們放心。」

緩緩退出去,輕輕關上門,轉身跑下絕情殿。

通往絕情殿的必經之路中央有一個牌樓,算是制高點。木樨飛身藏在牌樓上遠眺,不一會兒,卻看到那個她最不想看到的身影負手遠遠朝這邊走來。

心下大驚,她運氣也太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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