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顏手裏的筆停了一下，而後擡頭皺了皺鼻子對傅珍心道：“臉色蒼白, 精神萎靡, 淚堂發黑, 一看就是房事過多了呀。”

傅珍心：“……”

她立刻就感受到了旁邊投過來的一道灼熱視線。

應顏的話還沒完，伸出手指在開好了的單子上點了點，繼續說：“這是補腎滋陰的湯藥, 你要是不喝，那就回去禁欲兩周吧。”

說完撇了撇嘴, 收回單子, 把剛剛在本子上記下來的文字劃掉, 嘴裏還嘀嘀咕咕着什麽。

傅珍心清晰地聽到了“現在的年輕人啊”以及“沒錢掙又拉低時效了”之類的話。

簡直, 讓她無地自容。

不過——

“我喝！”

傅珍心在應顏把藥方子要往扔進垃圾??氖焙颍?沼诨故牆┖熳帕晨?絲凇

丢臉就丢臉吧，總比……

咳！

應顏立刻停下動作, 扶了扶眼鏡，朝傅珍心露出一副“大家都懂”的暧昧表情，而後把藥方子重新遞到她面前，“去交錢吧。下一位。”

外面沒有人進來。

張迎華與傅珍心也沒有出去。

應顏看沒人進來也沒在意，拿起旁邊的計算器對着小本子就“啪啪”地算了起來, 嘴裏還不住地念念有詞。

傅珍心打包票她是在算錢。

張迎華看向傅珍心, 細長的眼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傅珍心朝張迎華安慰性地笑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就是她了。

張迎華立刻重重地舒了口氣, 聲音大得應顏都擡了看了她們一眼。

“咦？你們怎麽還不去交錢？”

應顏的柳眉一蹙, 而後昂起腦袋看着面前的兩人, 聲音清脆、小嘴巴拉拉道：“你們可別看這個價格不便宜，我告訴你們，我這‘顏氏中藥堂’用的藥材那可全部都是上上等的，這每一副藥也絕對都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你們要是不信，那就出去打聽打聽再來。”

說着，便從桌肚裏翻出一個木牌子，往桌子上“砰”地一立，木牌子上面方方正正地寫了“拒絕還價”四個字。

張迎華立刻走上前一步，把木牌子往桌上一壓，聲音因為激動顯得格外低沉，“我還要你幫我去看一個人。只要你能治好他，錢，絕不是問題。”

應顏聽了表情卻沒有一絲變化，整個人淡定無比地在桌肚裏又一陣摸索，然後把另一個木牌子繼續往桌上“砰”地一豎，連頭都沒擡一下。

木牌子上面方方正正地寫了“拒絕出診”四個字。

看似跟“拒絕還價”一樣，沒得商量。

張迎華眉毛一擰，臉上瞬間就冷了下來，她雙手往桌子上一撐，居高臨下地看着應顏，冰冷懾人的氣壓頓時就鎮壓了下來。

應顏卻一點都不怕似的，擡頭看了一眼張迎華，又在桌肚裏一陣摸索，而後拿出一個長方形小牌子，牌子上寫了“本店與110聯網。”幾個字。

傅珍心：“……”

她簡直懷疑，應顏面前的桌肚是個想要什麽就有什麽的百寶箱。

張迎華的臉色更加黑沉，臉上線條緊繃，仿佛即将爆發。

傅珍心趕緊拉了一下張迎華，而後朝她眼神示意了一下。

張迎華看了一眼傅珍心，終于忍住了沖動，臉上依舊冷得像是覆了一層冰霜。

傅珍心把張迎華拉到一邊，悄聲問她，“你有你弟弟的照片嗎，最好是拍得帥一點的。”

張迎華疑惑地擰了下眉。

傅珍心微微踮腳，以手擋口輕聲地對她說：“異性相吸，美人計。”

張迎華：“……”

“真的，你只要拿出你弟弟的照片，她絕對會乖乖跟我們走的。”傅珍心信誓旦旦地說道。

書中就是應顏無意中看到了張迎康的照片，然後便像狗皮膏藥一樣，自己倒貼着張迎康不放了。

那次是張迎康又一次自殺後，張迎華沒防住，竟讓媒體混進了醫院還拍了張迎康“蒼白病弱”模樣的照片。

照片在網絡上瘋傳，删都删不完。應顏無意中看到後，立刻驚為天人，最後假扮護工的身份來到了張迎康的身邊，開始死纏爛打的追夫之旅。

張迎華頓時一臉一言難喻的表情，而後只稍稍猶豫了一下便拿起手機翻找了起來。

這時，門簾又被掀開，一個肥胖的老太太被一個中年女人攙扶着，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

不大的房間，立刻變得逼仄起來。

應顏擡頭看了她們兩人一眼，擡了擡下巴，臉上的逐客令很明顯。

傅珍心趕緊在張迎華還沒看到前，一把拉着她朝外走出去。

傅珍心一想到将來這兩個人可能成為姑嫂關系，就忍不住替她們捏一把汗。

“這張你看下可以嗎？”

張迎華把手機朝傅珍心遞過來。

傅珍心接過來，才看一眼便立刻被驚住。

天！

清清，清清，清清！

傅珍心在心裏默念了三遍她親愛的清清，才敢再次看向照片。

這應該是張迎康十八九歲的時候，陽光燦爛、自信飛揚，皮膚嫩得仿佛能掐出水來。

像張迎華一樣的細長深邃的眼眸在金色的陽光照耀下，微微眯起，正朝着拍照片的人露齒一笑，少年肆意，時光正好。

“拿走，拿走，就這張了。”

傅珍心捂着眼把手機遞給張迎華，而後自己忍不住低頭笑了起來。

她突然特別想看清清十八歲的時候了，一定比這張照片還要令人驚豔，讓她不僅有贊嘆還能有心動。

張迎華低頭又看了看照片也笑了起來，她弟弟長得确實是比較好的那一種，如果不是……

張迎華的笑容慢慢消失了，擡眼朝閉上的門簾看去，眼裏閃着冷銳堅定的光。

她，一定要治好她的弟弟。

裏面的兩個人呆的時間有點久，大約過了十分鐘位置才終于走了出來。

老太太邊往外走還邊在嘴裏念叨着：“這孩子跟她爺爺一樣是個神醫呀，神醫呀。”

在兩個人走出來後，張迎華跟傅珍心便立即又重新走了進去。

應顏看到又是她們倆人，黑框眼鏡後的杏眼立刻向上翻了個白眼。

傅珍心還一直擔心張迎華的态度會太過惡劣，把氣氛搞僵，沒想到張迎華竟然用少見的溫聲軟語對着應顏說：“請你幫幫我弟弟，他今年才二十四歲，還那麽年輕，我不想讓他一輩子都癱在床上，活的生不如死，請求你幫幫他吧。”

張迎華情真意切地說完，便把手機往應顏的跟前一放，輕聲道：“他就是我弟弟。”

應顏已經又從桌肚裏拿起木牌了，剛往桌上放的時候，随意地掃了一眼張迎華的手機，眼睛立刻就直了。她的頭朝手機離得越來越近，最後整張臉差點就直接貼到手機上了。”

“他、他叫什麽名字？”

應顏的聲音已經激動到顫抖了，眼睛還直直盯着手機，裏面的小星星一閃一閃的，連口水都快下來了。

“張迎康。”

張迎華看到應顏的樣子，立刻放下了一半的心，而後又聲音低沉地說道：“不過，這張照片是他四年前拍的了，現在他……”

張迎華的聲音有着克制不住的抖動。

應顏這才擡起頭，而後便想到了張迎華之前說的“一輩子癱在床上。”

“他怎麽了？”

應顏立刻叫出了聲。

張迎華側過頭，聲音低沉壓抑道：“高位截癱。”

……

“高位截癱前兩年才是黃金恢複期，錯過這個時候後面再怎麽努力都難以達到最好的效果了……天，你們怎麽就不能再早點來找我啊。”

應顏一上車就開始不住地絞着手碎碎念，整個人看起來比張迎華還要焦急焦躁，最後更是忍不住張口埋怨了起來。

張迎華絲毫沒有生氣，反而微微地笑了一下，“放心吧，這三年我一直給阿康找的最好的醫生，聘請的最專業的康複師，他的情況不算最差，主要是……”

主要是，張迎康并無求生意志，更別談配合醫生的治療，他早就已經自己放棄了自己。

好一會，應顏才在嘴裏小聲嘀咕着，“以前算命的就說，以後我的命定之人娶我會有些困難，我還一直以為是他窮，出不起錢娶我呢，原來是……”

應顏自動地就把張迎康當成了自己的命定之人。

最後，應顏跟張迎華直接去了張迎康所在的醫院。

傅珍心沒有跟去，在半路上便拎着免費的中藥下了車。臨下車前，張迎華對着傅珍心鄭重承諾，“我向你保證，以後不管你有什麽問題，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一定會拼盡全力去幫你。”

傅珍心當然含笑應好。

下了車，傅珍心立刻笑着深呼吸一口氣。

她，總算能為清清做一些事了。

傅珍心掏出手機，邊朝路邊的出租車招手，邊找到了溫予清的電話。

結果電話還沒撥出，便有一輛車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一輛勞斯萊斯。

傅珍心後退一步，對着溫予清的號碼，按下撥號鍵。

旁邊豪車的駕駛座車窗突然降了下來，露出一個帶着墨鏡、臉如刀削般立體分明的英俊男人。

景征榮！

傅珍心的手快過大腦地立刻就按斷了電話，而後把手機緊緊地捂在手裏。

她上次已經吃過一次虧了，就絕不可能再吃第二次。